022-尸骸骨語︰代管遺產

「放心吧,我又不是老年痴呆,當年阪田路就那麼大,平白無故多出個人形大的土坑會沒發現?對幸田文和他女兒幸田夏樹都做過多次筆錄,基本吻合,沒人說謊。

而且15年前,幸田夏樹才十歲,就一小孩,還能在警察面前滴水不漏的撒謊?」

神尾楓嘀咕了一句,「那未必,現在的小孩兒都鬼精鬼精的……」

「再者,我詢問幸田文的時候,他對妻子的下落既擔心又難過,一個大老爺們居然哭得稀里嘩啦的,哭得快背過氣去了……

我見過貓哭耗子假慈悲的事情多了,幸田文是真哭假哭還是能分辨出來的,當時那抽抽搭搭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所以我敢肯定,山本七惠不是他殺的。」

「不過我看卷宗的時候,發現沒過幾天,幸田文就向法院提出宣告妻子失蹤了,這未免太……」

「太心急了是吧?當年我確實也有過這樣的疑慮。」小池朋美笑了笑,「一般而言,失蹤案的家屬都會有意識回避這種事實,因為他們不願承認親人失蹤。

當年我听說山本七惠失蹤沒幾天,幸田文就向法院提出宣告失蹤了,也有這種懷疑,于是趕緊找他談話。後來才明白,幸田文這麼急切宣告失蹤,是有合理原因的。」

「是什麼原因?」

「幸田文跟我談話的時候,話說的很直白,也可以說是很無奈。他跟妻子的女兒,幸田夏樹得了白血病,如果不進行骨髓移植治療,可能熬不過幾年了。但那個時候幸田文跟妻子都是拿死工資的職員,根本沒有這些錢治病。

而當年山本七惠的母親已經過世,家里只有個患腦癌的父親臥病在床,跟植物人差不多,沒什麼自理能力。也就是在那個月,醫生給山本七惠的父親下了病危通知,讓家屬提前準備後事……」

「可是這跟向法院申請失蹤……」神尾楓恍然大悟,明白了過來,「我知道了,山本七惠的父親應該留有遺產,這筆遺產可以作為女兒骨髓移植的治療費用,但山本七惠消失不見,幸田文必須要進行財產保全?」

小池朋美點了點頭,「在法律上講,這種行為叫遺產托管。山本七惠父親的名下有兩處房產,在患腦癌變成植物人前,老人並未留下遺囑對房產進行分配。而山本七惠還有個姐姐叫山本芳名,這姐妹倆感情不太好。

為了防止山本芳名在山本七惠回來之前,私自處理兩處房產,幸田文不得不通過向法院提出宣告失蹤的方式,對山本七惠應得的遺產進行保全。同時,他作為山本七惠的丈夫,在妻子失蹤期間,依法獲得遺產托管人的身份……

當然了,這些法律術語在咱們听來可能有點復雜,幸田文說出來就有點此地無銀了。但仔細想想,幸田文是在檢察廳工作的,對這種民事法律了解也不足為奇,他也是為了女兒著想。」

神尾楓若有所思的點頭,「這麼說來,幸田文是通過合法手段取得了妻子應得的遺產,他從中獲益了?」

即便已經再三跟小池朋美確認過,幸田文既沒有作案時間,問話時對妻子流露出的也是真情實感,但神尾楓總覺得對方嫌疑巨大。

小池朋美嗯了聲,「說實話,我當時也對自己的看法產生過動搖,懷疑是不是看錯人了,但……確實沒法指證幸田文,他不具備作案時間。

而且幸田文繼承的遺產,也是為了湊齊女兒的手術費,是為了救他跟妻子的女兒,沒必要謀財害命……」

談話就此終止,神尾楓能從小池朋美這里得到的信息就只有這麼多,雙方友好握手道別。

來到南衙警署外面的一處空地坐下,荻野奈奈問道︰「怎麼樣,有什麼收獲嗎?」

「第一,幸田文沒有作案時間;第二,幸田文的眼淚很真;第三,幸田文從山本七惠的命案中獲利了。」

「沒了?」

「嗯。」

「幸田文的嫌疑確實很大,但也僅是嫌疑而已,他沒必要為了遺產殺害妻子,而且也沒證據指出他跟妻子感情不和,相反,他還會騎車接妻子下班。」

神尾楓翻看著卷宗,在本子上圈注時間,「平成16年七月底,在山本七惠失蹤沒幾天後,幸田文跑到法院提出失蹤申請。同年底,山本七惠的父親因腦癌去世,幸田文與山本芳名協商後,就遺產分割達成一致,兩家各繼承一套房產,幸田文代管了屬于妻子的房產。

直到平成23年10月,法院宣告失蹤七年之久的山本七惠正式死亡,山本七惠的財產再次發生繼承,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丈夫幸田文合法的接管了山本七惠的全部財產……」

荻野奈奈嗯了聲,「從動機上看,幸田文是目前為止嫌疑最大的,但是這個動機似乎有點不充分,畢竟幸田夏樹是他跟妻子的女兒,患了白血病需要拿出房產換取治療手術費,山本七惠應該不會拒絕才對……」

就在這時,奧寺給神尾楓打來電話,他接起來听了會兒後,猛地站起來——

「你說什麼?幸田夏樹不是他們親生的?」

電話另一頭,奧寺點了點頭,「我還是偶然間才發現的,我翻閱了山本七惠跟幸田文當年在單位醫院的檔案,發現山本七惠是B型血,幸田文是O型血,但他們的女兒幸田夏樹卻是A型血。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山本七惠搞外遇被幸田文發現,然後一怒之下滅口了,但我又聯系了他們家當年的幾個親戚,才知道幸田夏樹是夫妻倆從福利院領養來的,手續完備。

我現在已經在趕往福利院的路上,運氣好的話,應該還能找到當年的登記資料。這件事在當年沒引起警方足夠重視,他們將調查重點全放在山本七惠上了。」

「好的,辛苦你了,這條線索很重要。」

掛斷電話,神尾楓將通話內容跟荻野奈奈講了遍,這下,幸田文作為第一嫌疑人的可能性又大大增加了。

荻野奈奈說道︰「難怪幸田文會第一時間向法院報備妻子失蹤,原來幸田夏樹不是親生的啊……按照和國法律,如果山本七惠沒有出現,那麼他的父親腦癌死亡後,遺產就可以由山本芳名以及山本七惠的女兒幸田夏樹共同繼承。

也就是被繼承人子女的晚輩直系血親代位繼承原則。這一點,在檢察廳工作的幸田文應該很清楚,知道幸田夏樹沒有繼承權,只能換一種途徑,先利用夫妻權代管,然後繼承妻子遺產。

難怪妻子一失蹤他就去法院張羅這事,搞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

神尾楓又道︰「你覺得,會不會是山本七惠壓根不喜歡他們這個領養來的女兒?本來就不是親生的,還要花一大筆錢給她治病,我听說進行骨髓移植治療白血病,至少需要一千多萬,幸田夏樹那時候才被領養幾年,恐怕沒這麼深的感情吧?」

「也許……有這種可能吧,但是人的感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感情是特別復雜的事情,有的人相處十年,最終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就翻臉了,而有的人呢,一見鐘情就愛了一輩子,比如雄略天皇跟浣衣女的故事……」

荻野奈奈既沒結婚也沒男友,對于婚姻中的情感體會少得可憐,回答得也不是那麼有底氣,接著道︰

「我看卷宗里對山本七惠和幸田文的調查,夫妻倆的感情特別好,同事、親戚、街坊鄰居、女兒都是這樣說的,如果是演戲,未免太累了點吧?既然兩人是真心實意相愛,那麼對領養回來的女兒也會付出全部的愛吧?」

神尾楓有些頭疼,嘆了口氣道︰「這案子要是能在十幾年前被我遇到,說不準就能破了,現在時間過去這麼久,咱們只能依靠前人們留下來的寥寥無幾的信息,去分析案件,太困難了。」

「不過遺產的最終受益人,是從幸田文過度到了幸田夏樹身上。從卷宗上來看,幸田文一拿到房產的托管權,立即就將房本抵押出去,大概抵押了一千兩百多萬。

隨後他就帶著女兒前往米國洛杉磯的貝克曼癌癥醫院,在那里的‘希望之城’為女兒進行了骨髓移植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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