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雲打開家門的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母親白文蘭,而是另一個他熟悉的面孔。
「嗨小子,有想我嗎?」
封燃正翹著二郎腿背對著陸雲坐在他家的沙發上,嘴里叼了根煙但並沒有點燃,深紅色的頭發還是那麼雜亂。
「你為什麼在…」
陸雲還沒問完,白文蘭就從廚房走了出來,手里端著碗還冒著熱氣的營養粥。
「雲寶回來啦…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就去拿個東西嗎?怎麼成這樣了?」
看到陸雲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水,肋骨兩側還夾著幾塊木板,白文蘭關切地上來查看自己兒子的情況,不由分說地就要把他的外套月兌掉。
「沒事的媽,就是漂流區那邊路比較抖,我摔了記狠的,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嗎?」
陸雲沒有反抗母親月兌自己的外套,他把木板和繃帶直接抽了出來,雖然痛還是有些痛,但比起讓母親操沒必要的心,他寧願自己稍微疼一點。
「沒錯大姐,你兒子皮肉扎實得很,不然咋能成為以太公司的一員呢?」
談話間,封燃走了過來,在拿走陸雲放在外套里的文件袋後,又一巴掌拍在陸雲的背上,讓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也是也是。」
想到自己兒子那麼爭氣地進入了以太公司,白文蘭的笑意油然而生,但很快又帶上點擔憂。
「但是雲寶啊,這下次可要當心點啊,這以太公司的工作听你這位前輩說還是存在一點危險性的。」
「媽…這在外人面前就別叫我雲寶了吧…」
「哎呀哪的話,你們之後都是同事,哪是什麼外人?」
陸雲簡直不敢相信母親現在的樣子,當時封燃把自己帶回來的時候,她對邋里邋遢的封燃可不是這個態度。
他看向封燃,也沒看出對方和當初有什麼不一樣。
「好了好了雲寶,快把晚飯吃了,你前輩剛說等你回來吃完飯有事要和你說。」
白文蘭把營養粥放在了桌上,誘人的香味隨之鑽入已經一個下午加晚上都沒有吃過東西的陸雲的鼻腔。
陸雲聞得出,白文蘭為自己在里面加了他最愛的雞湯味營養片。
饑餓讓他暫且忘記了自己之前已經想好的,想問封燃的一大堆問題,開始瘋狂往自己的嘴里塞營養粥。
數分鐘後,滿滿一大碗就被陸雲給吃了個干淨。
白文蘭滿臉笑意地收走了碗盤,陸雲不算優雅又狼吞虎咽的樣子對她而言,是對其廚藝最好的肯定。
然而,陸雲剛想模著自己渾圓的肚子躺在椅子休息會兒,封燃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完了?吃完了就出發吧。」
「啊?」
陸雲一臉懵,他才剛回來,連澡都還沒洗。
「去…哪?」
「去哪?」
封燃嘆了口氣,好像對陸雲好像理所當然的提問感到無奈。
「明天早上,後勤部的人會來這里幫你們把整理好的行李運到員工宿舍,剛剛我和你母親已經商量好了,她負責整理行李。」
封燃指了指白文蘭,後者笑著比了個OK的手勢。
「而你,要和我一起去解決你惹出來的麻煩。」
「麻煩?」
「對,就是你在郊區里遇到的那對…」
封燃指了指自己藏在濃重黑眼圈後的眼楮。
「以太之眼。」
「你怎麼知道的?」
陸雲驚愕,他其實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問封燃關于以太之眼的事,因為這可能會給向顏帶來危險。
「你昏睡的時候大炮已經聯系過我了,你可真是,我好不容易能歇一歇,你就給我整這種蛾子。」
封燃打了個哈欠,顯然是睡眠不足的表現。
「那…」
「不用擔心,你想的事情不會發生。」
封燃像是看穿了陸雲的心思,直接說道。
「為什麼?」
雖然封燃是這麼說,但陸雲還是不放心,他不知道以太之眼持有者對以太公司到底有什麼價值。
「首先,以太之眼的持有者天生資質就極高,比起眼楮,他們作為人的價值對公司而言更高。」
封燃豎起一根手指,隨後,又將第二根立起。
「其次,現在公司後勤部的很多人都是以太之眼的持有者,而後勤部很重要。」
封燃說完便打開了陸雲家的房門,電梯等候間的燈光隨之亮起,他的話並沒有說完。
「最後,以太之眼這樣在郊區和市區搶手的東西,對公司而言並不是什麼稀罕貨。」
叮——
電梯到了,封燃便率先走了進去。
「走吧,早去早回。」
……
在家里待了還沒半小時就又重新回到街上的陸雲不禁感到有些疲憊,他看到那些飯後在樓下互相扯皮的大爺大媽不禁有些羨慕。
「早點習慣,之後你加入外勤部大概會一直是這種節奏,當然了,不會像我這麼夸張,我的情況比較特殊。」
封燃走到樓下,伸了個懶腰。
「外勤部?我確認加入外勤部了?」
陸雲對自己將來會在以太公司干什麼很好奇,畢竟雖然他已經算是以太公司的人了,但對它平時都在干什麼還一無所知。
「大概率,外勤部一直挺缺人,而且一般要麼去廢墟要麼去郊區,你和我一樣都是郊區人,地方熟好辦事。」
封燃邊說邊帶著陸雲走向公路。
「地方熟…」
陸雲重復著這句話,他想起了成大炮之前和他說的,封燃曾經在W(23)區成為收容者經歷。
「封燃,你為什麼會成為收容者?」
陸雲斟酌再三,還是問了出來,雖然他知道封燃不一定會告訴自己。
「嗯?大炮沒告訴你嗎?」
「他只是說你收容了造成那場災難的元凶…」
陸雲其實更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戰後異常,它到底為什麼能造成那麼大的傷亡。
封燃听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很快便又開口道︰
「小子,你知道南區是什麼樣的嗎?」
「…不知道。」
陸雲如實回答,他連南北交界的T(20)區都沒去過,遑論真正的南區。
「不算市區,以太公司每次分發給郊區的物資總量是一樣的。」
封燃背對著陸雲向前徑直地走著,抬頭仰望著黑暗的天幕,語氣罕見得沒那麼隨意。
「N(14)區的物資與Z(26)區的在數量上完全一樣,但Z區的人數幾乎是N區的20倍,而我出生的W(23)區,也有你這的15倍左右。」
他偏過頭,看著陸雲。
「小子,不提平時,你覺得在物資緊缺的那幾年,南區過著怎樣的日子?」
物資數量這件事陸雲其實在學校里就已經听說過,但他沒有想過南北區的人口數量會差距這麼大。
物資緊缺的那些時候,連他所在的N(14)區都會有人被拋棄,被唱詩班寫成「緬懷詩」。
更何況…南區。
「戰後異常最愛的便是這樣的環境,以太公司收容的那些極端危險的戰後異常,除了拓荒計劃時遇上的,大多都來自南區。」
「等你到了公司以後就會明白,戰後異常引發的災難…」
封燃說到這,又頓了一下。
「引發它的元凶,一直是人。」
說完,他像是松了口氣一樣,又回到了之前慵懶隨意的樣子。
「至于我體內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等你權限夠了自然就知道了,它現在和別的高危異常一樣被收容在以太公司內部。」
「可是…以太公司為什麼要收容戰後異常?成叔說過以太公司是有能力徹底抹除戰後異常的吧?」
陸雲其實從封燃把喬治之詩帶走的時候,就隱隱有些猜到以太公司是在把戰後異常收容在內部。
只不過他一直沒想清楚理由,比起收容,直接抹除不是更安全嗎?
「這個啊,原來我沒告訴過你嗎?」
封燃像是才想到這件事一樣,讓本以為這會是不能說的秘密的陸雲感到一陣不知所措。
「你還記得你收容完喬治以後身邊的那個藍色的小人嗎?」
「我記得,它不是虛弱化喬治的一部分嗎?和喬治之詩差不多?」
那個湛藍的人型物件陸雲一直沒搞清楚是什麼,不管是封燃留下的信,還是成大炮告訴他的關于收容者的事,都沒有提及,他只能猜測其與喬治之詩是一個性質的東西。
「不是,當然不是。」
封燃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
「那就是以太,最原始的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