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燃帶著他來到樓下,面對聖徒教會二十多個擺渡人的態度,甚至比起當初面對喬治時還要隨意。
雖然這群擺渡人並沒有像戰後異常那樣詭異的能力和近乎不滅的特性,但那在黑夜中散發著藍光的以太機器義肢,它們的破壞力可是實打實的。
擺渡人這種能夠變形的以太義肢在郊區極為珍貴,而且性能強大,甚至連陸雲的老班長沈洛丘都曾經開玩笑說,想要把他一條胳膊卸了裝個義肢。
在漂流區,這種性能的以太義肢足以讓人擁有長久安身之本。
不過,讓陸雲意外的是,盡管他們這邊的人數處于絕對的劣勢,這二十多個擺渡人仍表現出如臨大敵的樣子,直到封燃和陸雲下樓,都沒有輕舉妄動。
陸雲大概能感覺出,如果是自己,頂多能靠自己的回響勉強戰勝一個擺渡人,如果再多,就只能靠自己的靈活性來尋找逃跑的路線了,這還是樂觀估計。
而在樓道口帶著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隱身的向顏更不必說,他們就算拼盡全力也難以對擺渡人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所以,他們所在戒備的唯一對象,就是封燃。
但,為什麼?
「外面,危險,幼小的羔羊,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你,不能帶走。」
領頭的那位擺渡人的聲音從正方的鐵盒中傳出,他說話的聲音一頓一頓,更像是機械而非人類。
他說的話也讓陸雲模不著頭腦,他們不讓封燃帶走那對雙胞胎,是因為要保護他們?在這讓人連飯都不敢多吃一口的地方,他們居然在說保護?
「小子。」
封燃沒有理會擺渡人,他直接轉頭向陸雲說話,讓後者差點沒反應過來。
「你以後在外勤部賣命的時候,會踫到各種各樣在入職手冊上沒寫的情況,為了避免你以後惹麻煩,所以在這里給我記好了。」
封燃完全無視了眼前的擺渡人們,和陸雲說話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嫌麻煩的老師在教導新來的學生。
「第一,除了接受或拒絕你提出的要求,組織的其他話都是屁話,除非你已經瘋了或者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偏執狂。」
槍聲響起,以太合金制成的彈頭劃著橙黃的炎尾從封燃的眼前略過,在後方的牆壁打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
「第一次,警告。」
那擺渡人的聲音一頓一頓,沒有起伏。
在陸雲的目瞪口呆下,封燃紋絲不動,指著剛剛子彈射來的方向繼續解釋道︰
「第二,公司對這些郊區的組織存在一定的威懾力,所以不必擔心他們一個照面就干掉你,知道自己打不過就麻溜點回來。」
見警告無用,那領頭的擺渡人便直接沖了上來,行進間將自己的手臂變為刀刃,高高舉起,準備將封燃砍成兩半。
但當他的人到達封燃的身前,刀刃卻並沒有揮砍下來,因為封燃用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用手掌擋住了他的肩膀,使其無法揮下。
「第三,收容者的身體機能會在收容異常之後被全方位強化,而這個強化的幅度,和你收容的異常強度與數量有關。」
說話間,擺渡人的月復部伸出了兩根槍管,黑洞洞的槍口內隱約可以看到待擊發狀態下的銀灰子彈。
而封燃則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樣,空出來的手往擺渡人的身體上輕輕一推,那起碼重達三百斤的軀體便如小石子一樣飛到了後方其他擺渡人中去了。
「強化到一定程度的收容者皮膚能夠抵抗常規的彈藥和鋼鐵,但能擋就別去接,死不了但該疼還是疼的。」
說完,封燃轉身面向那群擺渡人,後者已經擺好陣勢,手臂、月復部、肩膀,所有讓陸雲想得到或想不到的地方都伸出了槍管。
「第四,作為召喚回響的延伸,收容者能夠基于自身實力用以太來仿造幾乎任何東西。」
封燃的手一伸,湛藍的渦流便在他的手中顯現,並急速地擴大、變色,直到變成了一面堪稱小型城牆的防爆盾。
擺渡人的子彈傾瀉而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如同雜亂無章的交響。
直到聲音停止,封燃才繼續開口道。
「這玩意一離開創造者的身體就會消失,所以記得別輕易放手,收容者體內能用以創造的以太是有限的。」
封燃將手中的握把一松,灰黑色的防爆盾便又化為湛藍的霧氣,飄飛于空中。
「另外,別用這能力做吃的,味道很惡心。」
像是回憶起了不堪的往事,封燃一臉惡心要吐的樣子。
擺渡人並沒有因為封燃的行為而有任何的畏縮,他們重整態勢,準備向失去了護盾的封燃他們再來一輪齊射。
「小子,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對吧?」
「啊,對。」
突然被問到的陸雲還在回味剛剛封燃辦到的種種不可思議。
「那就記好了,收容者如果僅僅只有剛剛那些本事的話,在廢墟是半步都邁不出的。」
扭曲糾纏的深藍色荊棘藤蔓從封燃的手中生長而出,而後又在其掌心收縮、變化,並最終成為了一根有著亮銀色握把的深藍小棍。
這與陸雲以前在學校里見過的樂隊指揮杖有些相似,只是顏色不同了。
這也是回響?
陸雲一驚,封燃雖然之前有提到收容者能夠收容不止一個戰後異常,但沒想到他真的這麼做了,而且竟還有並非武器外觀的回響。
那這根深藍指揮杖與那柄脈動長刀,究竟哪個才來自于二十年前讓南區生靈涂炭的那個戰後異常?
兩者的凝實程度都相當之高,陸雲完全無從分辨。
「第五,收容戰後異常後所帶來的能力才是收容者真正的強大之處,如果你有能力,甚至能夠比戰後異常本身更強。」
擺渡人的槍火與封燃的話同時響起,而面對急速襲來的合金彈頭,封燃只是漫不經心地甩了一下自己持杖的手腕。
嗡——————!
過于嘈雜而尖銳的聲音讓陸雲直接耳鳴,他感覺到自己的鼓膜在瘋狂地震動。
出于本能,陸雲難過地捂住了耳朵,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樓道口邊的向顏也因此接觸了隱身,與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蹲了下來,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陸雲看向了封燃,那里正上演著不可思議的一幕。
飛到半空中的子彈竟直接停在了空中,並在封燃用指揮杖下指的同時,如雨點般落在了地面。
遠處的擺渡人也東倒西歪,已經甚至有些人已經無力站穩。
隨後,噪音停止,陸雲感覺自己又恢復了正常。
「能力不分敵我,只能勉強控制目標,而且必須要借由回響施展,所以,沒有徹底掌握能力就先別用太多,除非你想被同化。」
封燃把那指揮杖隨手一丟,它便化為深藍的枯枝落在地上,歸于塵土。
陸雲只能勉強听清封燃的話,剛剛封燃施展的能力對所有有听覺的生物而言無異于一場災難。
遠處的擺渡人們此刻也恢復了架勢,見兩次齊射都沒有作用,便都將雙手變為了刀刃的形態,一起朝封燃踏步前來。
封燃則只是看著他們行動,臉上甚至只有已經說累了的倦意。
「第六,回響這玩意兒在不夠具象的時候,可能還不如廚房用的小刀,但當其足夠凝實…」
話音剛落,走在最前方的四名擺渡人齊齊突進,從左右上下四方同時發起進攻。
霎時間,暗紅的渦流便在封燃的手中凝聚成了那把詭異的猩紅長刀,刀柄處的心髒正在劇烈地跳動著,似乎正為此感到興奮。
血色的流光閃過,那四名擺渡人以以太合金打造的手臂義肢便從根部被齊齊斬斷,干淨利落,僅飄飛出了幾滴液態的湛藍以太。
而掉落的義肢刀刃,則如刀切黃油般深深地插入地面。
「沒有任何武器比得上它們。」
封燃一腳抽射把斷了臂的四人齊齊踢回了向他沖來的人群,生生阻斷了他們的行進。
但封燃這一次沒有停手,他將長刀指向了前方正試圖再次接近他的擺渡人們。
「第七,對收容者而言,人海戰術並沒有意義。」
咚!咚!咚!
如同悶雷般的三聲巨響從那柄長刀的心髒處響起,陸雲隱隱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與它同步了,除此之外並無什麼特別的感覺。
而遠處的擺渡人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二十幾人正痛苦地按著自己的心髒部位,沒過幾秒就倒在了地上。
看見這場面,陸雲感覺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想起來了,當初和封燃在呼叫亭第一次見面,倒在四周的那些被喬治同化的鄰里也正是以這種姿勢倒地的。
「他們…死了?」
除非萬不得已,就算是在回響的同化影響下,陸雲也並不想與人生死相搏。
「暈過去了而已。」
封燃打了個哈欠,把手伸進口袋開始了模索。
「最後,對組織做事要留一線,真做絕了,雖然對公司沒有威脅,但以後來這附近辦事就相當麻煩了。」
「小子,現在你懂這些就差不多了,到了公司以後培訓部的人會把基礎告訴你的。」
說完,見陸雲沒有說話,封燃嘆了口氣,又接著問道︰
「听明白了,小子?」
見陸雲點頭回應,封燃便從兜里抽出了根煙,將其點燃,而後就朝著出口的方向慢慢走去,揮手示意陸雲和向顏他們跟上他。
封燃跨過地上東倒西歪,已經昏過去了的擺渡人身體,深深地呼出了一口煙氣,一縷青灰隨晚風遠去。
「那麼,職前培訓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