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牧民很是悲傷。
經過多次的盤問,以及再三的確定,張郃總算是了解大概的情況。
老牧民的一部分人被人襲擊了。
那些襲擊者不是烏桓的人,也不是鮮卑人,而是漢人,或者說是漢人帶領的一支軍隊。
但對于老牧民的人來說,他們分不清楚曹軍和驃騎軍的區別,所以他們本能的以為是漢人想要殺了他們,便是急急的來找老牧民,希望能夠逃避漢人的絞殺,逃往大漠深處。
可問題是老牧民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從大漠深處逃出來的,現在讓他們再逃回去?
于是在兩難之下,才有人想起來說漢人不是一家的,老牧民等人也才想起來在軍寨這里的漢人會讓他們代為飼養小羊羔,也容許他們駐扎在軍寨邊上,偶爾還可以交換貿易一些物品等等……
可問題是漢人若是不僅僅是要幾只羊呢?
在爆發了劇烈的爭執之後,牧民們還發現了軍寨之中來了張郃的旗幟,然後讓那些被襲擊的部落的人仔細辨認了張郃的旗幟,發現和襲擊者的漢人旗幟有明顯的區別,這才決心來試一試。
沒錯,是試一試,于是老牧民真的就是抱著死中求活的心來的,所以見了張郃的時候才是那麼的害怕。
張郃思索著。
如果真是受災逃難的十幾個部落的殘存者混合體,那麼自然就是缺少青壯的,而現在秋天就快來了,如果說不能得到驃騎的庇護,那麼真的是不管往哪里逃,都是死路一條。大漠之中,可不是只有風景如畫,在冬天最為困難的時候,按照草原上的習俗,最先死去的就是這些年長的牧民。
即便是不允許內遷,只能夠在軍寨周邊安定下來,有大漢的駐軍得保護,也多少可以不用擔心被其他的部落吞並,或是挑釁,完全可以有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立足點,生存也就有了保障。實在不成的話,冬天還可以再往南,通過漢人的軍寨躲到更南方的,暖和一些的區域。畢竟先表態歸順了之後,漢人總不至于是見死不救罷?
所以從情理上來說,倒是可以說得通。
不過張郃並沒有立刻做出決定,他下令先將老牧民帶下去,讓他先和外面等候的牧民通個氣,安定一下外面的牧民的心思,然後對史八指下令,讓史八指帶著一些人立刻按照老牧民提供的線索,去偵查那些襲擊者的身份……
軍寨門被打開了。
史八指帶著一隊人馬,從里面直奔而出。
……(~▔(OO)▔)……
夏侯子江很是得意。
雖然說他只是打敗了一個不起眼的游牧小部落,但是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宛如一個擁有著無上權威的君王!
一言可決他人生死!
這比柰子和都要更刺激!
夏侯子江不是最傻的官二代,歷史上比他要傻的官二代還多得很多。
比如歷史上的司馬炎。
司馬炎總結曹魏江山被司馬家奪走的因素,用他不同尋常的腦回路得出曹氏最終敗落,是因為『宗室不強』的理由,所以他大肆分封子佷為王,鎮守各地,以司馬氏的私軍去代替國家軍隊,這樣如果有權臣敢在中央奪權,各地的司馬王爺手里就有實力起來清君側,以此保證皇位永遠掌握在司馬家手中。
這一切做完之後,司馬炎他甚至放心大膽的選了一個弱智兒子來繼承國家的皇位。
司馬炎死之後,皇位僅僅傳了一代,天下就開始大亂。他的想法很對,確實真沒有權臣起來造反。造反的全部都是皇親國戚,是司馬家的各路王爺。
而司馬炎和夏侯子江雖然不是同一年代的人,但是他們都有相同的問題,固執且不听勸,總是以為全天下了不起的只有他自己。
在五胡亂華之前,曾經有人勸說司馬炎,說胡人不能直接用啊,沒有教化的胡人很危險啊,之前胡人要南下打都城,還要翻山越嶺打關隘,現在如果有胡人為亂,只需要兩三天就能直接打到都城來了!最好將胡人整頓一下,規範胡人,最好將胡人遷徙到邊地去雲雲……
雖然這些辦法不一定對,但是也不妨是一個提醒,但是司馬炎根本就不听,他覺得他自己牛逼朝天,區區胡人能把他怎麼滴?
夏侯子江也同樣不听勸。
在最開始的時候,有人勸說他不要往這個方向來,往北一點,或是往東一些都行,但是往西實在是風險高了一些,夏侯子江不听。
風險是高,但是刺激啊!
夏侯子江就是要往西走,踫到了一個小的游牧部落,便是輕而易舉的攻打了下來,但是夏侯子江畢竟沒有帶兵打過仗,就連這麼一個小部落,都能漏了人出去……
打下了部落之後,也有人勸說夏侯子江見好就收,收拾一下就回去,可是夏侯子江哪里肯听?他還沒有刺激夠!或者說,夏侯子江還處于興奮期之中,見血的那種亢奮使得他雞兒邦硬,抓了胡女就是胡天胡地起來。
更何況夏侯子江根本就不想要回去,他覺得在外面更自由!
他現在獲得了勝利,正是感覺自己可以懟天懟地,看誰都是小弟,覺得自己做個俯臥撐都能算是操了地球的那種狀態。
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搞什麼就搞什麼!
一個不夠爽就兩個,兩個還不過癮就三個!
反正能爽一天絕不會爽半天,能現在就玩絕不留到明天去!
誰勸都不听,那麼誰也就沒辦法了,只能是偷偷模模的派人回去稟報給夏侯尚。而陪著夏侯子江在這里的人,又因為一部分是胡人,雖然說是雇佣兵,但是對于夏侯子江如此對待游牧部落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是心中也不是很爽,處于消極怠工狀態,而另外一小部分漢兵,也僅僅是知道跟著夏侯子江而已,夏侯子江沒發話,那麼除了吃喝玩樂之外,其余的什麼值守啊,巡弋啊,查探啊,警戒啊什麼的,一概能省就省了……
……(ˋω)……
張郃很是疑惑。
根據史八指打探回來的消息,張郃知道了有一支曹軍的軍隊襲擊了那個老牧民的所謂『大聯盟』,實際上是從北漠逃回來的小部落。
而且史八指也認清楚了曹軍打出的旗號是『夏侯』……
以上,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之所以說沒什麼奇怪的,因為一個游牧的小部落,實在是太不起眼的,散落在大漠草原之中,就像是一只走失離群的小羊羔,即便是不會虎豹吃掉,說不得也落入了狼狗等的口中。大漠草原之中,年年月月都有這樣的事情,曹軍襲擊消滅了這樣的游牧部落,實在是太過于尋常。
不尋常的地方,就是曹軍襲擊了之後,竟然沒有走。不僅是沒有走,似乎還在原地上狂歡起來……
這就相當怪異了,讓張郃不由得懷疑,是不是一個誘餌,然後會有什麼陷阱等等。
張郃一邊帶著人前往出事的地點,一邊再次派出了斥候,往偏離出事地點的其他方向去打探。
可斥候再次回報的消息,並沒有減輕張郃的疑惑……
『將軍,你是懷疑這後面有埋伏?』史八指問道。
張郃也不瞞著史八指,點了點頭說道︰『曹子和其人麼……治軍還是有些手段,不至于如此……嗯,散漫……』
張郃雖然說和曹純之間相處得不怎麼樣,但是對于曹純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至少在其統御之下的兵卒,不會出現當下的這種情況。
更何況還打出了『夏侯』的旗號,這又是幾個意思?
『再探!』張郃眯著眼,下達了再次打探的命令。
當然,如果有上帝之眼的話,自是可以知道夏侯子江這一部分的人根本就沒有設置什麼陷阱,可問題是張郃不知道啊!這就像是游戲當中的戰爭迷霧,拿小狗探路和拿坦克探路,視野範圍是不一樣的,即便是前後有了史八指和第一波的斥候進行查探,也不過是在地圖上劃了兩條線,還有很多是黑幕籠罩。
史八指叭咂了一下嘴,然後說道︰『將軍,要不然……我去試一下?將軍你在後面壓陣,有什麼埋伏我就撤!』
張郃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不急,等斥候回來,在做定奪。』
話雖然如此,但是張郃已經打定了主意,這大漠空曠,想要藏人就只能往遠處藏,所以若是斥候真的沒有找到什麼埋伏,那麼確實是可以以快打慢來一下!
……(ˋ)Ψ……
夏侯尚很是憤怒。
夏侯尚本身不是什麼將才。或者更為準確一些,夏侯尚不是一流的將才,他最多之能算是二流中等,甚至還要偏下一些。在歷史上看他對陣的都是一些什麼人就可以清楚了,在早期他的對手是烏桓,中期麼,他和徐晃一同打孟達,晚期則對陣的是諸葛瑾,然後就沒了。若不是他姓夏侯,僅憑他那些戰績功勛,是絕對升不到什麼征南大將軍的,畢竟歷史上的徐晃也才是一個右將軍,說起來才比夏侯尚高半級。
要知道歷史上的徐晃可是參加過徐州之戰、官渡之戰、冀州之戰、白狼山之戰、南郡之戰、渭南之戰、涼州之戰、漢中之戰等等重大戰役,屢立功勛,而相比較之下,夏侯尚的戰績麼,也就那麼一回事了。
因此夏侯尚基本的軍事常識是有的,統御兵卒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說什麼勇冠三軍,運籌帷幄……那就基本上和他無緣了。
就像是夏侯子江逃出軍營這一件事,夏侯尚首先想到的不是什麼處理相關的事項,而是先甩責任,然後再想隱瞞,至于什麼策略性的手段麼,一概沒有,直至等到了夏侯子江那邊偷偷跑回來的人,才算是知道了夏侯子江究竟是去了哪里,又是干了一些什麼。
襲擊了游牧的小部落,夏侯尚並沒有放在心上,甚至有緩了一口氣的感覺。反正只要不是惹到大部落,那都不是事!這就像是夏侯子江外出行獵一樣,打些山雞野兔什麼的,根本不算什麼,但是要是遇到了虎豹熊羆……
所以,這才是夏侯尚著急的問題。要知道,再往西一點,就可以說進入了驃騎軍的範圍了,那可真是可以稱之為虎豹熊羆了!
夏侯尚心急火燎,又是氣得鼻子冒煙,有心想要讓夏侯子江在外面吃個大虧,但畢竟是夏侯家的子弟,在營地里面捏著鼻子憋屈半天,最終便是下令,帶了大隊的人馬前去接應。
和熊孩子相處一段時間,夏侯尚也知道光一兩個傳令,夏侯子江未必肯听,而派遣其他什麼軍校來硬的,萬一出現些什麼問題他也不好向夏侯惇交待,所以只能是他來。
跨上戰馬的時候,夏侯尚仰頭望天,嘴唇微動,不知道是在向天神祈禱,還是在自我嘀咕一些什麼……
……(o▽)o……
史八指很是興奮。
待在軍寨之中,苦勞自然是少不了,但是要說真正的功勞麼,卻是稀罕得很。
因此對于突然出現的這些打著夏侯旗號的曹軍,史八指垂涎欲滴。
若是沒有張郃將軍帶著一些兵馬前來,按照他手下一半漢人一半胡人,總共不到一百人的部隊,還真不敢去和曹軍硬踫硬。畢竟軍寨條件在那邊,漢人胡人摻雜起來,守軍寨倒是問題不大,要是出擊的時候胡人忽然反叛,那可就是大麻煩。
不過現在有張郃將軍押在後面,那麼這些胡兵自然不敢有什麼別樣的心思,而且還有張將軍的直屬兵馬,所以面對著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曹軍,史八指就覺得是他的機會來了!
軍功!
人頭!
史八指呼嘯著,帶著手下便是絲毫沒有遲疑的往前就沖!
史八指這麼一動,曹軍即便是再遲鈍,也發現了問題,旋即便是開始組織了人手反擊。
最先接觸對方的,不是戰馬也不是人,而是箭矢。
雙方的弓箭射程其實都相差不多,並且雙方都配備了馬鐙,只不過是史八指這一方面的人相對來說騎術更為純熟一些,裝備也更好一點,下手也更黑一點,所以略微佔據了一些優勢。
畢竟當年驃騎大將軍指示『射人先射馬』,用以教導部下,所以史八指這一方面的騎兵幾乎全都是瞄著對方戰馬射擊。射擊的目標越大,自然就更容易命中,而戰馬若是手上摔倒,在馬背上的騎兵即便不被摔個七昏八素,手腳骨折,爬起來沒有了戰馬,戰斗力頓時下降了不止一半!
一兩輪的箭矢射罷,雙方騎士就進入了正面交鋒。
說是正面,其實更像是兩把梳子梳齒相互咬上去,然後看誰先繃不住,繃斷了梳齒。
在這樣的冷兵器面對面的搏殺當中,裝備在一次體現了其價值所在。
矛和盾的關系,其實一直都相互螺旋上升的過程中。就像是在騎兵進化史當中,高橋馬鞍和馬鐙,以及馬蹄鐵等等的裝備,也都是在騎兵的戰斗當中不斷的有更高的要求而誕生出來的產品。隨著戰爭烈度的提升,不僅是對于步卒有更高的要求,對于騎兵同樣也是如此。
兩列騎兵相向而過,人喊馬嘶中,十余人被長矛,被戰刀砍傷捅死,倒撞下馬來,人馬慘叫聲響成了一片。在雙方的損失比上,依舊是驃騎憑借著裝備佔據了優勢。
史八指的騎兵大多數都是鎧冑俱全,在重要部位還進行了特別的加固,加強了防護,即便中矛中刀,甚至因此受傷落馬,估計也有五成還能夠救得回來。而相比較曹軍就略有一些單薄,很多騎兵依舊穿著的是兩當鎧,胳膊和脖頸都露出來的那種,稍微不小心被砍中扎中,都是重傷。
史八指也是老軍伍了,不過他畢竟年歲大了些,一時眼花,也沒能找到夏侯子江所在,只是砍翻了面前的一兩名的曹軍騎兵,等他穿過曹軍騎兵陣列的時候,發現他的方向已經偏轉了……
史八指原先想要直沖的,結果在和曹軍騎兵交戰的時候,只顧著砍殺了,沒顧上方向,任憑戰馬帶著走,所以現在變成了錯開了方向。
史八指只是一個普通的軍校而已,談不上什麼陣前微調。
戰馬高速奔騰起來,轉彎和減速都是大問題,因此現在只能是沖過去,然後再兜回來。沒能直接沖殺進去,多少有些可惜,但是錯開也有錯開的戰法,史八指指著在帳篷外圍豎立的那些火把和篝火的殘余,『順手的夠些火把,拋進去!』
此時此刻,夏侯子江還在帳篷里面手忙腳亂的穿著鎧甲,然後發現自己的腿有些軟,甚至手也有一點發抖。
地上毛氈毯子邊上的無人關注的赤果胡女,卻瞄向了一旁的燭台。
燭台是青銅的,有一定的分量,甚至可以充當打擊類的武器。
這些胡女是被夏侯子江抓來的,是原本逃難的部落里面的人,現在部落被夏侯子江摧毀,而她們又被夏侯子江玩弄,現在則是似乎看到了復仇的機會。
在夏侯子江和幾名護衛都沒注意到她們的時候,其中一名胡女偷偷爬了起來,然後沖向了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