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手段!」
金絲繁復紋路的衣袖,如果蛟龍興風作浪般卷出層層波紋,直掠刀氣之鋒。
血肉之軀,如何擋得驚世一擊?這一擊,遑論張凡,便是如長風真君這般叱詫風雲數萬年,幾與天地同壽的頂級強豪,也絕對不敢以身軀硬接!
但是,有人可以!
驀然間,好像躋身于時間的縫隙一般,剎那間張凡的手掌變幻,改迎為豎,再是一推。
「轟~」
氣浪在張凡的手掌與刀氣間爆開,一個影子模糊而朦朧,攔在兩者之間。
間不容發,刀氣臨身,化神巔峰強者畢生修為的匯聚——爆發!
「砰!」
似金鐵交擊,又如砍青石,最後化作若中敗革之聲,沉悶的響動。
驚天呼嘯,化作沉悶一聲,其中萬般變化,不過頃刻之間。
極動有極靜之感,極至巨大的響動,反而給人以孤身靜室中的安寧感,好像整個天地,亦為之沉默。
良久良久,張凡極力睜開眼楮,窮極目力望去。
就在他的面前,那恐怖到極點的刀氣,就好像大海上的浪潮,為礁石所阻;又似毀滅一切的洪流,在堤壩面前卻步。
既不能前,化作滔天巨浪。
大海中那數百丈高下的浪潮,洪水中那將群山淹沒的威勢,驀然爆發在張凡的面前。
但見,他所在的位置正前方,正上方,刀氣前進不能沖天而起,似一柄長刀,誓要破天。
無數蕩漾的波紋,漆黑的縫隙,在沖天刀氣周圍隱現,更有聲聲仿佛刺穿了皮球般的洞穿聲,在天地間響起。
直上九天,及于無窮。
天之高,不知其遠,這沖天刀氣,到底有沒有劃破一切,真正將天穹捅破一個窟窿,張凡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這一剎那,他也為這恢弘到了極點的景象而震撼。
剛不可久,強極則辱!
沖天刀氣漸漸從長空中收攏了崢嶸,潰散在天地間。
突如其來地,當那讓天地都變得靜謐了的巨響淡去後,「 里啪啦~」若雨打芭蕉,珠落玉盤般的響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當其時,整個天地若籠罩在迷霧當中,無盡的刀氣與鋒芒被天人刀尊的最後一擊所抽取,垂死掙扎一般地轟在張凡的身前。
那里,一個影子漸漸清晰了起來,好像一座高山屏障,將所有的一切攔下、擋住!
霎時間,以張凡身前一臂之遠的地方為分野,半為刀氣肆虐的狂瀾,半為一片平靜連微風都沉默的靜謐。
「呼~」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張凡方才長出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在一剎那前,正是他臻至元嬰後期,幾是無敵于人間界後遇到的最後可能威脅到他生命的一瞬。
修仙之路,果是崎嶇,在這個他即將要元神大成的時候,給了他當頭一棒。
這簡直幾如天意,是天道對超月兌者的考驗,抑或說是阻礙。
這一擊,即便是不由天人刀尊發出,也在由其他人在同樣的時候給予。
在最不可能發生時,在最志得意滿時,在最松懈不曾戒備時,生死間的考驗來得如此突兀。
仙路之崎嶇,便體現在這樣一個地方,上一刻仍然在九霄雲上,下一刻就可能被打落凡塵,再不可翻身。
不知有多少強者,黯然止步于此,張凡能安然度過,其中也不無僥幸之意。
是的,到了這個地步,他徹底地放下了心來,天人刀尊這一道門檻,已經被他完全邁過。
所謂門檻,邁過去了,也就是檻;邁不過去,便成了門!
天人刀尊這最後一擊,已經足可滅殺了九成九的化神道君,卻還是不曾奈何得了張凡,僅此,他就有了元神大成的資格,天地亦不能阻擋。
這就是氣,就是運,就是勢,經此一幕,張凡元神大成的「勢」徹底立起,便是天地為敵,也再不可逆。
「嗷嗚~」
非人非獸,詭異無比,卻又有說不盡不甘的吼叫聲,直接在靈魂中響起,在天地間回蕩。
恍惚間,似有一個丈許高的虛影,不甘地、無奈地在虛空中揮舞著拳頭,漸漸淡去、朦朧,直至無形。
在其消失的最後一剎那,張凡似可在其臉上,見得一點留戀,一點不舍,除此之外尚有隱藏極深,卻極致濃烈的痛苦。
為他不能守護這天人一族興衰存亡重地的痛苦!
「這是刀意,還是刀尊之念?」
張凡不知道,喃喃自語聲剛一出口,那最後的意志就已隨風散去,再不可辨。
與此同時,一個異聲響起。
「 當~」
一直插在地上,屹立不倒的長刀,猛地一下傾斜、倒伏,砸到了地上。
清脆的響聲過後,半為龜裂,半為分化,張凡連出手阻止的機會都沒有,整柄仿佛是「刀」字最完美詮釋的長刀,就徹底地在天地間消失不見了。
天人刀尊,無論是軀殼還是刀意,乃至最後的寄托,盡數不再!
到得此時,那隔絕天地,遮蔽視線的洶涌刀氣漸漸散去,雨打芭蕉般的檣櫓之末的聲音更是在不知何時消散。
天地間,重回清明。
失去了一切阻礙,距離張凡只有一臂之遠的地方,陡然清晰了起來。
那里,一個人影傲然挺立著,單單背影,便給人以卓爾不群,超月兌天地般的感覺。
正是這個人影,硬生生地血肉之軀將天人刀尊的最後一擊接下,攔阻了所有的攻擊,直似春風拂面,庇護著張凡度過了突如起來的門檻。
——陸地真仙!
除卻陸地真仙肉身之外,天地間還有何人能以肉身硬接那道恐怖的攻擊。
長風真君、智狼王這等天地間最頂級的強者不敢;尸棄道人十八金尸這種外物巔峰亦不敢;甚至是張凡的大地乾坤袖,在這個時候都顯得脆弱……惟有陸地真仙,這個曾經的宇內第一人,即便是身隕了無數年,僅僅以肉身的存在,還是成功地完成了一次逆天的舉動。
以身煉寶,寶亦身,身亦寶,再加上其體內蘊涵著的恐怖威能,其防御力恐怖到了極點,便是大地乾坤袖亦不能與之比肩。
在那生死一瞬的剎那間,張凡幾乎連一絲雜念都沒有,近乎本能地放出了在紫府州中的陸地真仙肉身。
沒有仙靈之氣在手,他驅動不得陸地真仙肉身縱橫馳騁,但將其安放在自己的面前,卻不過是連多余的動作都不需要,不過一念間罷了。
正是這一念,成了生死天涯。
心中感慨,張凡無視回蕩在天地間的不甘咆哮,漫步而出,轉至了陸地真仙的正面。
一看之下,他心中亦是駭然。
陸地真仙肉身的正面,遍布了無數密密麻麻的痕跡,就好像在那一剎那間,經受了億萬把長刀的劈砍一般,無一處幸免。
這些痕跡,多為一處白白的印子出現在皮膚上,可以想見,絕大多數的攻擊甚至連這麼一個印子都不曾留下。
少數痕跡深些,成淡淡的金、紅之色,好像力透皮下,隱現血痕一般。
這些痕跡,九成九都在張凡目視的過程中,淡去、不見,惟有一道,不曾有半點變化。
也正是這道傷痕,讓他明白了此前面對的是什麼。
陸地真仙的肉身上,一道金色的血痕,從發際額間一直向下蔓延,好像一道分野將臉龐分作兩半。
目光下移,可見得這道縴細的血線在脖頸上,在身軀上,不住地延伸向下……這一擊,就好像是要將陸地真仙當中劈成兩半一般。
「無限恐怖~」
張凡眼中的駭然之色,漸漸地轉至慶幸,到了這個地步,他才真正明白自己近乎本能的反應有多麼的正確。
在陸地真仙的腳下,一個海碗大的孔洞出現在雲氣大地上,任由四面雲氣洶涌,始終不能合攏。
這個孔洞無邊深邃,張凡窮極目力,就不能看出半點見底的樣子。
「難道……它直接洞穿了彌天境,降臨了雲中界不曾?」
張凡不知道的是,恰在這個時候,整個雲中界的強者齊齊驚覺,雲中界仿佛沸騰了一般…………「他動手了?」
中州雲淵之主雲海瑤,站在中州神木之下,望著天上的彌天境,一雙美目中有說不出的復雜之色。
有驚喜、有沖動、有遲疑、有恐懼、有憧憬、有怯弱……不一而足。
就在彌天境正中處的下方,一道數萬丈長短的刀氣破出,驚天刀嘯聲,甚至掩蓋了見得這一幕的雲中修士、凡人們的驚呼之聲。
同一時間,在東雲州等四大雲州,在邊荒之地,其余的四大淵主,廣為人知或隱姓埋名的強者們,一一抬起頭來,仰望著這一幕。
他們的身份不同、修為不一,唯一相同的一點,便是眼中復雜之色,如出一輒。
甘心做奴才,願意將生死握在他人掌中的,在真正強者中永遠只是少數中的少數,不知多少人在期待著這一天,也在恐懼著這一天。
「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那道恐怖刀氣,漸漸淡去,破碎的刀氣攪碎了億萬里雲氣的時候,不知有多少道流光,向著中州方向匯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