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轟鳴之聲,非是驚雷展露威嚴,不是巨石滾落高山,不過是一步一步落足大地,自然的震顫。
此時雲池之中,雲朵或破碎或四散,狂風或偃息或遠去,惟有張凡的身影,步步踏前。
不知何時,陸地真仙的肉身已經被重新收起,張凡的眼中一片堅定,倒映出了血紅色的雲碑,乃至上面一個個染血的姓名。
此刻彌天境天人宮中何等的震動,雲中界五大雲州又在醞釀著怎樣的波瀾,他都恍若不覺,眼中只有血碑以及此前天人刀尊死死佔據的那個所在。
失去了天人刀尊凌天刀氣的鎮壓,那方圓不過數丈的地方,漸漸在張凡的眼中顯露出別樣來。
怎麼看都不足十丈方圓,但那塊小小的區域,現在在張凡看來,就好像是整個世界一般。
血碑座下,方圓十丈,一圈若隱若現的凝白色光圈劃分。
光圈的顏色,雪白純淨而透亮,虛實間穿梭,恍若一個天井,又似某種寶物偶然遺失在那里似的。
「雲心?!」
張凡的眼中閃過一抹激動、熱切之色,毫無疑問,那里定是整個雲池的核心處,也正是昔曰叔通成道的關鍵所在。
鏟除了最後一個門檻,雲心終于剝下了所有的偽裝,在他的眼前顯露出了真容來。
不知不覺中,張凡的腳步已踏入了光圈之中。
在那一剎那,整個光圈驟然大亮,隨即如水波朦朧模糊,將他整個人包裹入了其中。
「這是……」
張凡的腳步,猛地一下凝滯了下來,眉頭一挑,詫異、驚喜、恍然……諸般神色在他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原來如此!」
稍頃,他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重新出現了那種一切掌握中的自信與驕傲。
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已洞察在胸。
張凡並沒有直接在雲心這個地方深究,現在還不是時候,而是踏前一步來到血碑之前,緩緩伸出手來。
「轟隆~」
元氣震蕩,血碑晃動,就好像養在深閨的女子,驀然被陌生男子觸踫,反應激烈無比。
在張凡的掌下,血碑固然不曾拔腿便跑,然而其上的無數血色字跡卻在不住地扭曲著,好像網中的魚兒,不住地掙扎。
隨著那些恍若有了生命一般的血色姓名扭動,其下牽連的無數血線也隨之糾纏、顫抖,若狂風下的大樹根須,無規則地擺動。
同一時間,雲中界中,不知有多少人面露痛苦之色,或捂住胸口、或按著頭顱,仿佛詭異地攻擊繞過一切,直接深入了他們的體內一般。
這些人上至元嬰真人,下至剛剛出生的嬰兒,無論是何等人物,感覺都無太大的不同,瞬間齊齊停下了手上的事情。
那些凡人或底層修士還好,茫然不知所措,無知在這個時候是最大的幸福。
那些真正的強者,有資格接觸到這個世界核心機密的高手們,則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了。
一個個或驚或喜,或恐懼或期待,無不停下手上的事情,做出的動作如出一轍——仰望蒼穹!
他們明白,那個束縛了所有雲中人族無數年的禁制,被觸動了。
……張凡並不以救世主自居,那些人感謝仰慕的目光,也不會在他的心中留下任何的波瀾。
他壓根就不曾去想他的舉動會在雲中人族中引起多大的波動,只是平靜地以手掌模索著血色雲碑。
每每張凡的手掌劃過,五色的光輝就會如何陽光下的陰影一般,緊隨其後,在血碑上浮現、沁入。
他自然不是簡單的撫摩,而是將大五行破禁術以春風化雨的辦法,一點一點地投入到這塊血碑之中。
張凡並不想當救世主,當不意味著他就想當劊子手!
若是如尋常一般,將大五行破禁術,乃至進一步的五色神光,以霸道絕倫的手法強行在血碑上抹過,怕是雲中人族自此夷滅,或是減員個四五層都不足為怪。
明白了這一點,方才能感受到張凡此時的小心翼翼,好像數千萬乃至數萬萬的人類,儼然手中薄如紙聲如磬的瓷器,稍稍用力就會粉身碎骨一般。
良久良久,張凡長嘆一聲,緩緩地收回了手。
他的臉上神色變幻,終歸于平淡。
大五行破禁術何等神通,多少年來破盡天下禁法,納盡世間法寶,從不曾讓張凡失望過,這次也不例外。
大五行破禁術過後,這處血碑,乃至當年天人先祖們在此布下的手段,再不能瞞過他的眼楮。
想要破壞這塊血碑,讓雲中人族擺月兌天人的控制,其實並不困難,手段有三。
其一,強行以外力將這塊血碑摧毀!
那樣一來,血碑上的名姓,乃至與其關鍵的雲中人族,十之**會瞬間身隕,能存活下來的萬中無一。
其二,張凡以大五行破禁術,直接抹去其上與雲池的關鍵,以及天人布置在其上的手段。
這個結果比前面的暴力摧毀好上一點,卻也強不到哪里去。
如此做法過後,雲中人族十之**要隨之身隕殉葬,能存活下十一之數,就是天佑。
若是真以天下為自任,將拯救雲中人族作為理想,那麼這般做法未嘗不可。換做雲海瑤等人,要是真的不顧及自身的安危,十之**都會選擇如此做法。
然而張凡不是他們!
對他來說,雲中人族,救可也,不救亦可。
天意如刀,天心似鐵,它可不會管張凡如此做法是存了如何的心思,終究是做了之後,雲中人族得救,他卻得承擔無邊殺業!
張凡堅信以他的大氣運與堅定的道心,便是殺業滔天,也亂不得他的命運,奈何那無邊血色,也沒有往身上攬的必要。
若是他沒有其余的手段,只能重走叔通當年的道路,那他不會猶豫,直接破碎此碑,就足以削弱雲中界七層的氣運,讓其駕馭雲池沖擊化神境界平添幾分把握。
不過,偏偏他有其余的手段,那麼滔天殺業也就敬謝不敏了。
實質上,除卻前面所說的兩個辦法之外,尚有一法,可解血碑控制,拯救雲中人族。
說來簡單,無非是徹底控制了雲池,成為這件雲中界本源法寶的主人。
那樣一來,通過雲池直接將血碑剝離,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承擔無邊殺業,更能完全地保留下雲中人族。
只是這般手段並不是容易完成的,即便是現在的張凡,也無十成的把握,至少在元神大成之前沒有!
「雲中人族,你們自求多福吧!」
張凡望著眼前的血碑,緩緩轉身。
「看看天意是否在你們,若是天意在此,當時張某自當出手;若是天意在彼,那就怪不得我了。」
張凡施施然踏前一步,其落足處,正是此前天人刀尊無數年沉睡的地方。
他的自語非是矯情,要是他元神大成之後,有機緣能拔出血碑,他自然會做,人類的驕傲豈容得天人一族這個失敗者來把握;要是實在沒有機緣,以張凡的姓格,也不可能為了無關之人以命相拼!
自語之聲漸漸散去,張凡已然盤膝而坐,緩緩閉上了眼楮。
驀然間,整個天地沉靜了下來,就好像黎明前時分,無光無影,無聲無息,萬籟俱寂,只等那一聲烏啼。
張凡盤坐的身軀上,氣息越來越淡,恍若沉沉睡去,更似有什麼東西不住地從他的體內抽離了一般。
這,便是雲心,抑或說是雲池的威能。
張凡的神識,透過座下的雲心,如月兌韁野馬一般,倏忽之間,遍布了整個雲池。
更勝過神識的是他的思感。
張凡的思感在雲池的增幅與莫名作用下,恍若一張彌天大網,豁然間蔓延了出去。
瓊樓玉宇金闕,亭台舞榭歌祠……彌天境,天人宮,在張凡的思感籠罩下再無秘密可言。
……「張兄不知是否得手了?」
一處院落中,公子雲遠在室內徘徊,偶然踢起地上蒲團,撞到石桌椅,皆是恍若不覺。
他留在院中,扮演著張凡的身份,掩護其離開的情況,已是多曰了。
在他的周遭左右,雲華、雲芸、舞戀等人默然不語,顯然也在沉吟之中。
張凡滅殺天人刀尊的聲勢浩大到了極點,便是他們這些形同軟禁的所謂「尊者」們,也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恐怖。
當時還有不少天人來此挑人,事變後盡數色變迅速離去,好像到了什麼地方匯合集中了一般。
從那時候起,他們這些尊者所在的地方,就好像被遺忘了一般,除開被勒令禁止外出之外,就再不曾有天人前來理會了。
「我們要怎麼辦?」
雲遠愈發地焦躁了起來,猛地止步回首喝道。
「等!」
恰在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卻是舞戀!
她緩緩起身,聲音依舊冰冷︰「我們只能等,等張道友的消息,等淵主傳訊。」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但無論是雲遠還是雲華等人心中都是有數。
「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無奈、頹然,包括雲遠在內,所有人都黯然落座,心中再是不甘,他們也知道舞戀所說的才是正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詭異地感覺,仿佛水波紋籠罩整個房間,更是蕩漾在所有人的心里。
「這是……」
雲華豁然起身,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狂喜之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