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人在酒店房間里的時候,雲玨才露出苦澀的表情︰「計劃是實地看看,沒想到這一看還真的學到很多東西。原本以為很簡單的事情,真的到辦事的時候這麼多瑣碎的細節。」
方蟄靠著椅子輕輕的搖擺,仰面看著天花板,口中淡淡道︰「無法就是利益二字,每個人的利益訴求都不一樣。對江副來說,要的是這批捐助的學校做政績,我們進一步把資金交給他掌控,他沒有理由不盡心,畢竟以後還有。對于孟浩來說,他這個鎮長位置擺的很正。只要一點點好處,比如賣誰的材料啊,用哪個包工頭。對于秋月來說,她其實沒想過要什麼,但是我不能不給點好處,就算她以前喜歡過我,也沒有白使喚人的做法。」
「你管理遠大和飛達也是這一套麼?」雲玨拍拍身邊的位置,方蟄起身挨著她坐在床上。
「本質上也沒太大的區別,沒有誰是無欲無求的。」
雲玨下巴頂著方蟄的肩膀,口中嘆息道︰「唉,道理都知道,實際操作疏忽了。」
方蟄呵呵一笑,沒有接這個話,雲玨張嘴輕輕咬一口︰「你冷笑什麼?」
「沒有的事,你沒必要妄自菲薄,你有你的長處,一個人不可能什麼都懂。體制內的那些彎彎繞,我就不懂。這次的事情,沒有你先在上層走通了,我們下來也不會如此順利。捐助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直接捐助給官方機構。將來條件允許了,我們可以弄個私人基金。」
有的話方蟄是不好說的,就算某個明星搞的慈善基金,私人機構啊。拿到捐助後,該怎麼玩還不是怎麼玩麼?客觀的講,要說踏踏實實的做一些事情,還是得官方機構。就算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真的有點什麼事情,先上的還是這些官方機構。
有問題就查,不可因噎廢食,某些媒體黑官方機構的時候,不是拿那個私人機構來說話嗎?有一陣子方蟄還真的給那個機構捐過錢,後來又爆出該機構的負面新聞。坦白講,官方機構爆出問題還有人去查,私人機構爆出問題呢?
客觀的看,官方機構還是有底線的,因為有所顧忌。私人機構嘛,底線是什麼?
雲玨哪知道方蟄想的那麼遠,下巴頂了幾下,這家伙沒動靜,身子又蹭幾下。
方蟄反應過來了,這是要休息了。這酒店里還有空調,開了空調體溫上來了?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一般,打算早點休息的秋月遭了罪,隔壁房間里的動靜她听了一耳朵。床上翻來滾去的,好幾次想過去敲門,最後還是忍著了。總算是沒太過分,晚上十點多安靜了。這還是休息的早呢,哼哼。秋月起身去洗手間,蹲了半個小時才出來。
一邊擦手一邊罵︰方蟄這個龜兒子,當初為啥不禍害自己?
次日早晨,雲玨和秋月站在一起,真是對比鮮明。一個上了厚粉也難掩疲倦,一個則是容光煥發,看著就年輕三歲。
秋月狠狠地挖了方蟄一眼,那神態讓雲玨有點不好意思的同時還有點緊張。
好在方蟄顯得莫名其妙的,繼續吃他的早餐。酒店的早餐自然是不會去吃的,來了本地自然是吃本地的小吃,抄手。司機小王這一路顯得很安靜,基本不怎麼說話。
電話江副,確定款子已經到位後,一行人繼續出發,前往下一個地方。
隨著車進入少民地區,道路兩邊的山漸漸的多了,一條路拐來拐去很正常。經常沿著山腳行駛,方蟄再次感受到了這里的艱難。
「這種山區,想發展經濟太難了。」雲玨嘆息一聲,前面的司機小王笑著接一句︰「雲女士說的有道理,這里基本都是國家貧困縣,西南三省只要是這種地區,沒有不窮的要吃救濟。」
「授人與魚,不如授人以漁。」雲玨淡淡的來一句。
這次都不要方蟄給她科普,雲玨就接過話道︰「難啊,你不了解這里情況。很多村子就在深山里,連條通車的路都沒有。我們這邊還算好的,山那邊的滇省,情況更加糟糕。還有啊,就算是扶貧,地方上的同志不是沒有嘗試過,沒什麼效果。」
這時候方蟄趕緊來一句︰「關鍵還是國家沒錢,現在這些地方都顧不上呢。」
誰曾想小王笑道︰「方總有所不知,每年扶貧款發下去呢,有的人直接拿去買酒喝了。喝完了繼續過那種日子,按說拿著這個錢當路費出去打工的年輕人可不是沒有啊。有的人就是不願意出去闖一闖,不願意改變自己。」
這些確實是實際情況,還有比小王說的更過分的,但總歸是少數。人在有希望的時候,多數還是願意去努力一下的。這個話題方蟄不想繼續,趕緊說點別的。
雲玨對此頗為奇怪,但是沒有堅持聊這個,說起別的,比如有啥好吃的,好玩的等等。
又到了一個縣城,車直接到了團1委,這一次有人特意在此接待了。不單單是部門領導來了,縣里的一個主要領導也來了。對方蟄和雲玨很是熱情。
方蟄對此表示感謝,不過卻強調了一下,這些下來是自費之旅,地方上的接待不用大張旗鼓,不然就失去了這次下來的意義了。這麼一說,地方上的同志還是很配合的。沒有堅持搞大動作,就請了一頓晚飯,地方還是方蟄挑的路邊小餐館。
這個行為雲玨盡管不理解,但沒有任何質疑,反倒很配合方蟄的做法。堅持自己找酒店,堅持自己吃飯。這讓地方上的同志很是無奈,但也沒有太過堅持的意思。
晚上在酒店里的時候,雲玨才問起這個問題。方蟄嘆息一聲道︰「看起來是我不近人情,但是你想過沒有,這邊的同志請吃飯,比我們在路邊隨便找個館子吃一頓,花費上差距多少?在雲秀鎮的時候,我就應該堅持的。」
雲玨想了想︰「問心無愧是吧?」方蟄點點頭,雲玨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話。
第二天到了江副說的學校去實地考察,確定沒有問題後,一行人沒有多留,跟縣團的同志解釋了一下流程後,休息一夜繼續上路。堅持自費的方蟄一連跑了一個星期才結束這次考察回到錦城。江副再次接待,這次方蟄沒有拒絕。
席間江副說起地方上的同志反應,方總堅持自費,真是高風亮節。最後來一句︰「就算你不去吃,也不耽誤他們以這個為理由去吃一頓的。」
方蟄對此只能笑道︰「我只是不喜歡那種應酬方式,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江副笑了笑,沒有再說這個話。飯後方蟄表示會盡快把剩下的款項打過來,並表示,只要質量有保證,就算是有所超支也是可以接受的。
對此江副頗為動容,這是真心想做點慈善的人啊。方蟄表示會繼續堅持下去。
回去的飛機上,雲玨問了方蟄一個問題︰「為何不學學別的有錢人,在大學里捐一棟樓,並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呢?這樣對于個人的名聲有很大的幫助。」
方蟄稍稍沉吟道︰「比起給大學捐款,這些貧困地區的孩子們更需要幫助。」
雲玨想了想道︰「也是,幫助這些孩子們,給他們一個機會走出大山,比起給大學捐助一棟樓,確實更有實際的意義。」
方蟄笑著搖搖頭︰「沒有高下之分吧。這是看個人吧。」
雲玨對此不置可否,笑著表示︰「明年吧,我抽空下來走一趟,看看這些教學樓蓋的如何。以後每年的捐助,我都會到場,你來不來看情況。」
方蟄想了想說︰「好,你來的時候,比忘記準備一批物資帶下去,記住,別給錢。哪怕買頭豬讓孩子沒改善一下伙食都是不錯的選擇。」
雲玨翻了翻眼珠子,重重的嘆氣一聲。有的觀念,在方蟄那里真是根深蒂固了。其實方蟄沒她想的那麼復雜,有的現象看不慣歸看不慣,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回到松江的方蟄被蔣韻堵了門,直接丟過來一堆文件道︰「簽字。」
方蟄詫異道︰「林峰動作這麼快的麼?不是說等過了年再開動麼?」
蔣韻冷笑道︰「人家哪里像你一樣,帶著美女出去快活。那邊的生產線都運到了,方麗華那邊已經騰出了一個車間在安裝。計劃在年後開始招聘工人搞職業培訓,最近林峰在忙著解決零部件采購的事情。南夏也都跟著一起忙活中,我也忙的不亦樂乎的。」
方蟄知道她有怨氣,但一點都不打算縱容她,板著臉道︰「我是老板,花大價錢請你們來干活,什麼事情都要我來忙,我得累死。知道諸葛亮怎麼死的麼?累死的!」
蔣韻的氣焰被打下去好多,其實她就是抱怨被方蟄丟下,還有一堆事情要忙活。
「說的好像諸葛亮不累死就能活到現在一樣。」蔣韻在一邊嘀咕。
隨著時間推移,年關將至,春節前又是一通忙碌,等到放假那天,方蟄還得拖著行李去機場。蔣韻開車給他送走的,這次沒抱怨了,提前拿到半年的分紅,爽的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