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能感覺到?」
潛伏在地底之下的徐小受驚訝了。
他心頭立馬噗通噗通跳。
消失狀態下,明明根本不可能察覺到一切的。
但是蒙面人的感覺……
「是錯覺嗎?」
「不。」
「不一定。」
徐小受陡然想起了守夜追上自己的那一次,好似也是跟蹤著路軻的名劍青鱗脊而來。
可不一樣啊!
那次自己好歹也是解除了消失狀態的。
這蒙面人,真的憑感覺,便可以感覺得到?
「錯覺吧?」地面之上的蒙面人呢喃了一聲後,掃了眼兩臉不信的身側二人,補充了一句。
隨後,他將目光放向爆破的方向。
「老七,空間解了吧,是時候該出去了。」
「哦。」
說書人不甚在意的頭一點。
……
解除空間?
徐小受聞言,當即心頭一喜。
果然!
自己方才的推論是沒有錯的。
這紅裙變態男,真的是個謹慎到了極點的人物。
即便是在此處會面他的聖奴首座,依舊是不放心的將整一片空間給封鎖了。
那也就是說,如若自己當時真的踏出了逃離此地的一步,只會是自取滅亡!
「啪。」
听著上方說書人清脆的打了個響指之後,虛空似乎也隨之一震。
徐小受心頭活絡開來。
單是蟄伏竊听這麼一小段過程,已經快要把他的丹藥庫都給虧空了。
消失術耗費靈元的量著實太大。
如若說書人再不解開空間放逐之術,他徐小受可能真的要自爆了。
當下這情況,路,僅剩一條了。
「一步登……」
心頭暗喝。
可精氣神幾乎要提到最頂峰之時,徐小受猛然遏制住自己的沖動。
因為這個時候,不經意間的一瞥。
信息欄……
「受到注視,被動值,+1。」
「受到陷害,被動值,+1。」
注視?
徐小受第一反應就是為什麼自己消失狀態之下,還有人可以注視著自己。
但下一秒,他便是被第二道信息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陷害……」
幾乎是用腳趾扣地,徐小受才能勉強壓下要邁出去的步伐。
他傻眼了。
這里除了聖奴三人組,還能有誰?
那麼,陷害的意思,不就等同于說……
「嗒嗒嗒。」
一仰頭。
上方三人從頭頂處踱步而過,一絲一毫的異樣情緒都無。
可在這默契的配合中,徐小受用「感知」近距離仔細一探。
說書人那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岑喬夫那仿若稀疏平常般輕挎在腰間小斧子上的手……
蒙面人微蜷的無名指和小指……
換個說法,便是伸出了劍指!
「尼瑪,這三個人,在演我?」
徐小受差點小心髒就要蹦出喉嚨了。
他「感知」往遠方探去。
入目之景,無一不是熟悉的白窟地貌。
連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砂礫蕩舞,都是如此的逼真。
可這一刻,徐小受又無比斷定。
自己,還處于古籍空間之中!
一步登天。
天,就塌了!
「嗒。」
上頭三人步過徐小受的正上方,蒙面人的腳步一頓,失望的一嘆氣,「不上鉤呢,這人。」
「呵,老朽也好久沒見識過這等精妙絕倫到連斬道都可以騙過去的匿身之術了。」
岑喬夫笑著掏出了小斧子,「會是誰呢?」
只有說書人一人面色完全是僵硬的。
如若是在一天之前,他甚至敢斷言潛藏在此地之人,修為至少是太虛級別,否則不可能能騙過哥哥。
但現在。
在白窟。
就有這麼一個年輕人,有著一門連他自己都看不破的藏匿之術。
「聞明……」
「嗯?」蒙面人和岑喬夫同時一扭頭。
「聞明。」
「什麼意思?」岑喬夫下半句話愣是說不出口。
「聞明!」
說書人加重了語氣。
這一下,就連蒙面人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你和他戰過,他有一門連你也看不破的藏身之術?」
「咕嚕。」
說書人吞咽著口水。
他根本難以想象那小聞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咋地,怎的還敢來此地。
但現在……
「嗯。」
說書的輕輕一點頭,岑喬夫整張臉都變色了。
那個先天修為的聞明,能有這等藏身之術?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古人誠不我欺。」
蒙面人緩緩伸手,拍了拍掌心,視線游移,竟也完全看不出來聞明所處的方位。
「出來吧,別藏了。」
他沉默了一下出口,勸道︰「你應該知道的,我不可能傷你,基于……種種原因。」
徐小受痛苦的攥緊了拳頭。
我是知道基于桑老的原因,你可能不會傷我。
但那個變態男……
還有萬一……
以及不傷我,你們究竟要抓我作甚……
這所有的一切,甚至比傷我還要讓人悲痛欲絕哇!
「我,徐小受,死了也不可能在你們三個面前出現。」徐小受暗中宣誓。
刷。
就在這時,上頭三人齊刷刷的轉身,不約而同的將視線往地上投去。
從那瞳孔放大程度來看,這三人,不會是盯著地面。
而是,自己所在的位置?
徐小受身子一繃。
下一秒,他便是感覺到地底深處,有一股擠壓力傳來。
徐小受思維僵住了。
「擠壓……」
「消失術,怎麼會有擠壓感?」
頭艱難的一個挪動,徐小受便感覺有泥碎被壓入了耳道之中。
這真實的觸感,令得他如遭雷擊。
「我……」
一探氣海。
空了。
「臥槽!」
這一下,徐小受心頭千萬頭神獸奔騰,整個人差點沒當場裂開。
就這麼一個誤神了的功夫,就因為忘了再吃一把丹藥……
氣海見底。
消失術,維持不住了?
「小、聞、明——」
說書人唇角幾乎要咧到耳垂邊了,笑容隨著一字一頓的呼喚而愈發放肆、變態。
「嘶。」
徐小受噤若寒蟬,當場一個戰栗。
「受到呼喚,被動值,+1。」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受到注視,被動值,+4。」
「我草草草……」
這一刻心頭百味雜陳,徐小受簡直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來表達內心亂成麻線團的情緒。
蒙面人渾濁的眸子中涌出了笑意。
他雙指一抬。
「轟!」
大地直接被無形劍意撕裂,一道丈許寬的深溝巨壑當場裂開。
徐小受感覺自己赤身的暴露在了三道灼灼的目光之下。
一道是變態的。
一道是老頭的。
最後一道,是個殘廢……
「嘶!」
渾身毛孔炸開,徐小受突然發現了一種即便不嗑藥也能瞬間高、潮的方法。
他下意識的緊了緊衣衫。
衣衫還在。
可大地這一層遮羞布,在蒙面人的兩指之下,已蕩然無存!
「呵、呵呵……」
氣氛凝滯了。
稍稍……
不。
于徐小受而言,萬分尷尬。
「你就是聞明?」
岑喬夫像是在打量一個怪物一般,用一種初識般的眼神細細端詳地底之人。
那模樣,仿佛是要用目光底下青年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看穿、窺破。
「好久不見。」
蒙面人渾濁眸子中範出了笑意,無名指和小指緩緩松開,「如若我沒記錯的話,于你而言,這是我們的第三……嗯,第四次見面?」
四?
徐小受腦子一下子被驚醒。
事已至此。
既然暴露了,那他就不再會去糾結未曾暴露時所擔憂的一切。
而且……
「四?」
徐小受思緒瘋狂轉了起來。
第一次和蒙面人見面,是在天桑靈宮大鵝湖畔,那時他殺了封崆,然後用藏苦刺入對方的心髒。
嗯,一點點。
第二次見面,是在後山,一個拐彎,他把藏苦送入了蒙面人的胸膛。
第三次見面……
想不起來!
「我,失憶了?」
徐小受自覺從「感知」這一被動技被激活以來,他的記憶力絕對是當世頂尖的。
可現下。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他完全記不起和蒙面人的第三次見面?
對方會記錯麼?
不至于。
那也就是說,在自己不曾發覺的某一時刻,蒙面人和自己踫過第三次面。
並且,從對方說的那一句「于你而言」來看。
自己,也是知道蒙面人的存在的!
「不止吧。」
徐小受聯想至此,當即聳了聳肩,有些僵硬,又有些釋然,道︰「應該是第五次?」
蒙面人眉頭一挑︰「你說五,那就是五吧!」
不是第五次!
徐小受一下子就明白了,蒙面人根本不打算在這個小問題上和自己糾結。
而觀對方的微表情,根本就不認同自己的說法。
那也就是說,僅僅四次。
自己,確實有過和蒙面人第三次的踫面。
哪一次?
徐小受腦海中閃過了兩個場景。
一個是和桑老告別,欲出天桑靈宮之前,在靈藏閣見過的雕刻大叔。
還有一次,三炷香的殺手紅狗,以及邋遢大叔。
哪一個?
「五次!」他再次斷然開口。
「嗯。」
蒙面人笑眯眯點頭。
徐小受要崩潰了。
不是五次!
那也就是說,這兩次之中,只有一次是真的蒙面人?
自己先前的推測就是邋遢大叔便是聖奴首座。
可聖奴首座和桑老的關系,又引出來了靈藏閣那個和邋遢大叔長得很像的雕刻男人。
而如若僅是四次見面。
這兩人,便不會是同一人。
所以,哪個是聖奴首座?
不,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
哪個是,第八劍仙?!
徐小受嚴重懷疑給自己《觀劍典》的,才是真正的聖奴首座,也是真正的第八劍仙。
可如若他是。
靈藏閣的那人,能出現在靈藏閣,便說明了他和桑老的關系,而他又和邋遢大叔長得那麼像,且還不是同一人……
怎麼解釋?
而如若邋遢大叔不是蒙面人,也非第八劍仙。
他的《觀劍典》……
還有有四劍怎會那般瘋了似的去攻擊一個素未謀面之人……
「我要炸了!」
徐小受太陽穴鼓起,他要被自己給繞暈了。
想著想著,視線突然定格到蒙面人身上,徐小受感覺心頭的幾塊大石直接崩碎了。
蠢吶!
人就在眼前,直接問,不就得了?
「你是誰?」
徐小受摒棄所有思緒,開門見山。
蒙面人似乎絲毫不驚訝對方為何會來這麼跑偏的一問,只回應道︰「聖奴,首座。」
「所以你姓聖奴,名首座?」徐小受攥緊了拳頭,些許緊張。
這一下,即便是旁側二人,也無一不听出了徐小受的言外之意。
可怪異的情況出現了。
說書和岑喬夫二人,竟齊齊往後稍撤半步,同時用一種十分期待的目光,看向了蒙面人。
場面安靜了足足幾息時間。
「嗤。」
蒙面人輕聲一笑,對一側二人的灼灼目光視若不見,只盯著徐小受道︰「你確定,要問我名諱?」
「我……」
徐小受差點月兌口而出「我確定」。
但話到嘴邊,突然間又說不出口了。
是啊!
重要麼?
聖奴首座到底是誰,還重要麼?
不知道一切的自己,尚且可以遠離風暴的旋渦中心。
已經知曉了現下一切的自己,便感覺到了茫然和無助,以及外力的不可抗拒。
要是再多知道一點,哪怕僅僅只有一點點……
會不會,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呢?
在這個世界,有些因果,有些玄機,有些不可名狀之事,有些諱莫如深之人,是都有其道理的。
知道太多,對自己,真的有好處嗎?
徐小受反問起了自己。
「名諱……」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
是往日中被世人所神化了的那個稱謂。
亦或者是,對方會月兌口而出一個自己畢生從未耳聞過的稱呼?
不知道。
可就如同硬幣上拋的那一刻,當自己被迫有了決斷,其實命運的齒輪,也就已經咬合了。
知否?
知,與否……
重要嗎?
重要!
但就因為它太過重要,徐小受感覺自己,肩負不起。
「你稍等一下。」
徐小受一手捂住腦門,一手伸出,制止了對方繼續說話,「容我捋捋……」
「你怕了。」
蒙面人依舊笑意盎然,「作為一名古劍修,勇往直前才是世人應該追求的正確道路,現今,一個稱謂,把你壓住了。」
「不,你錯了。」
徐小受矢口否定。
「勇往直前的古劍修,無一例外的,全部折戟沉沙了,包括……」
他頓了一下,沒有說下去,往後接著道︰「世人所以為的,不一定就真的準確。」
「更何況,我不僅僅只是一個古劍修。」
徐小受說著松開了拳頭,繃緊了的全身肌肉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對于你的稱謂,以及你們聖奴想要干什麼,我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
「即便先前不小心被卷入其中,那也僅僅只是因為桑老……也就是你們聖奴的二把手,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牽扯進去罷了。」
「現在!」
徐小受越說越激動,可一個斷口,氣勢卻弱了下來。
「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不能。」蒙面人搖頭。
「那就是請務必放了我,我不配,我參與不了你們的計劃……啊?」徐小受鞠躬鞠到一半,似乎才听到了蒙面人的話語聲。
「不能。」
響當當的二字,直接將地底深處的青年壓得直不起腰來。
畫面再度安靜了。
萬籟俱寂,只剩世界破碎的孤獨聲音,仿若不破不立的神聖曙光即將要來臨。
蒙面人揚起了頭,望向了瀕臨死亡的白窟世界,道︰「世界這麼大,你卻三番五次來到我的身邊,站在我的身旁,這,不就是緣分麼?」
「緣分天注定,你,還想去哪里?」
……
PS︰4月一號,小受一周年了,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