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昔日同窗即將生死相搏,江禪機快要急瘋了,他知道李慕勤與簡靜嵐這對組合不比其他人,在後者迷失神智只依靠本能戰斗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存在憐憫、試探、手下留情這些選項的,而她們兩人又都是攻遠強于守的類型,這就意味著她們一旦打起來,幾乎肯定是同歸于盡的結局。
他能看出這點,李慕勤自己同樣心知肚明,但她並不會因此而退縮,也許多年的苦練可能就是為了今天的宿命,打倒簡靜嵐並非是私人恩怨,而是為了親手替學院長復仇,哪怕她注定要倒下,至少會有別人繼續前行。
可能是資質平庸者對天才學霸的仰視與嫉妒吧,她與簡靜嵐並無深交,只是在畢業前夕,簡靜嵐突然找到了她,約她單獨談談,她當時看出簡靜嵐狀態不佳,似有心事,但她不是擅長傾听、傾訴或者替他人排解煩惱的性格,相比于這此瑣事,她更想知道簡靜嵐找自己是有什麼事,難道是學霸覺得在畢業前不欺負她一頓就不過癮?
事實出乎她意料,簡靜嵐非但沒有欺負她,反而將自己的學識傾囊相授,對于這種看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李慕勤卻不願無功受祿,她不理解簡靜嵐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像乞丐一樣接受別人的施舍。
簡靜嵐只得告訴她,自己打算前往「通道」另一側,盡管自己有信心,但想到諸多天才前輩全都折戟沉沙,于是考慮再三,決定把自己的全部本事教給她,但強調並不是施舍給她,而是希望她找到這套拳術里的漏洞與缺憾,然後將其轉授給未來有希望將其傳承下去的人——其實並不只有簡靜嵐有這樣的想法,其他先驅者們也有萌生類似想法的人,但她們的能力本身都很獨特,光是把使用方式教給別人並沒有意義,而軀體強化系的超凡者,能力本身是一樣的,區別主要在于使用方式。
簡靜嵐說這些話的時候,用了接近于激將的語氣,說即使自己傾囊相授,李慕勤也未必能掌握,這客觀上也是事實,因為改變長久以來形成的固定出拳方式是極為困難的事,就像是一個人從小練習書法與長大之後再練習書法,難度與進步速度有天壤之別。李慕勤成功地被她激怒,為了證明自己,答應了她的要求。
李慕勤是一旦沉迷進什麼東西之後就會廢寢忘食地傾注其中的人,她學得簡靜嵐的拳術之後,就開始夜以繼日地鑽研和練習,兩耳不聞窗外事,直到有一天,當時還是她學妹的路惟靜找到她,然後由衷地松了口氣,說這幾天沒有見到她,差點兒以為她也跟簡學姐一起進入「通道」了。她這才驚醒時間已經過了不少天,她太過痴迷于拳術,甚至沒能見到簡靜嵐的最後一面,當時嘴里沒說什麼,但一直是深埋在心底的遺憾,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忘了問一件事,就是簡靜嵐消沉的原因是什麼,這個問題直到後來才得到解答,是簡靜嵐交友不慎,導致一位英雄人物的死亡。
如今,兩人終于再次相見,李慕勤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但又全都不必說,至少不必靠語言來說,她所有的體悟與心得,全在接下來的一拳之中。
簡靜嵐雖然迷失了神智,但她的戰斗方式是最簡單的,她的戰斗本能也是最純粹的,是否有神智並沒有很大影響,甚至由于失去神智而失去了正常人應有的憐憫與猶豫。
李慕勤身後的其他人也想阻攔、勸阻,她們都知道兩虎相爭,結局肯定是兩敗俱傷,但她倔強的背影在無言中回絕了一切,也沒人敢在此時插入她們中間來阻攔,她們兩人的氣勢已仿佛有形之物,像一對巨大的圓錐在中線位置踫撞出激烈的火花,其他試圖阻攔這場戰斗的異動都會促發這場戰斗,從而受到來自雙方的攻擊……然而,如果任由她們兩個全力以赴,這附近整片區域恐怕都要遭殃了。
「你到底想干什麼?」江禪機絕望地向神秘女生問道。
「我想干什麼?」她反問,「難道不是她們想干什麼?我只是好端端地站在這里,她們卻一個個都想殺了我。」
她說的沒錯,她確實沒有做過任何錯事,目前為止,所以學院長是為了預防性質而向她出手攻擊卻被反殺,當然學院長也是有道理的,而現在則是冤冤相報,已經很難講道理了,除非她能將學院長原地復活。
「我知道,這是我們的不對,我替她們向你道歉……」他再次低頭,「但這是一個誤會,只要你能大發善心把學院長復活,就可以避免無意義的戰斗和傷亡了……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做到吧?」
她不置可否,繼續反問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語氣既然沒有否認這種可能性,就證明她也許確實可以將學院長復活,只是江禪機能拿來談判和交換的籌碼太少了。
他回頭一看,李慕勤已經屏氣凝神,排除一切雜念,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封閉了除了視覺之外的其他感官,她的眼里只有簡靜嵐,一旦合適的契機出現,她隨時可能出手。
她身後的其他人眼見形勢危急,已經開始四散撤退,尋找掩護。
江禪機把心一橫,做出一個令現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動作——此時李慕勤與簡靜嵐兩人大約相距二三十米,這點兒距離對她們而言就相當于近在咫尺,而江禪機突然動起來,用他最快的速度向兩人的中間位置斜插過去。
要知道,她們兩人現在都像是一觸即發的扳機,任何一個外界的擾動都可能令她們走火,沒人敢來阻攔她們的原因就是這個,一旦她們提前動手,插入她們中間的人或者物都會遭到來自兩方的攻擊,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自殺行為,沒有任何意義,也不可能阻止她們動手。
江禪機偏偏這麼做了,他唯一的籌碼就只有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