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外鏡里內置定位器的原因並不是為了監視眾人,而是為了安全,還有一個被忽視的原因就是,眾多攜帶者所行經的路線會被記錄下來,然後被程序匯總。
每一個攜帶者都是一個「點」,「點」的移動形成了「線」,每一位攜帶者在這幾天內的移動路線形成各自的軌跡,眾多不規則的「線」被同時疊加在電子地圖上……
江禪機看到老師手里拿著的平板電腦屏幕,整個一大片區域都被各種線分割得支離破碎,這意味著搜索進程已經接近尾聲,地圖上完全沒有被任何一條線劃過的空白區域已經所剩無幾,接下來只要少量人去殘余的空白處走一走,如果沒有新情況,大致就可以斷言,整片區域已經不存在漏網之魚了,起碼暫時如此。
招生工作也快結束了,不少老師空閑了下來,接下來查漏補缺的工作就由空閑的老師來完成,學生們可以休息了,而無組織的超凡者們如果願意的話,當然也可以繼續搜索,懸賞是長期有效,但恐怕她們听到這個消息之後,沒有幾個人會繼續留下來,而是紛紛趕赴其他更加有利可圖的地方。
老師們還會對洞穴進行更詳細的地毯式搜索,讓學生們乘坐直升機先回去,江禪機也騎上弗麗嘉返回學校。
奧羅拉、路易莎都已經住進了校醫院的病房,換上了病號服,手腕、額頭還有病號服里面都連上了各種儀器的導線,她們需要在這里至少觀察一兩天的時間。
那名受傷的超凡者經過路老師的治療已經康復了大半,經過緊急輸血後已經恢復了意識。
老師們對她進行了詢問,她想起之前的經歷,依然是後怕不已。
正如大家猜想的那樣,她和同伴駕車來到這邊,宿營了一夜,她們知道夜里可能有危險,于是兩人輪流值夜,倒是平安無事地度過了夜晚——如果隱異猴是在夜里出現,她們肯定不會在夜里選擇追擊。
到了白天,她們在營地邊燒水喝咖啡,商量今天的搜索路線,就在那個時候,隱異猴出現了。
據她回憶,那只隱異猴是以隱身狀態出現的,她們除了睡覺以外都戴著紅外鏡,由她無意間先瞥到它,它似乎是站在一兩百米遠的位置在窺伺她們,可能是仗著自己隱身,它沒有躲藏在樹木或者灌木後面,就那麼大剌剌的站在空地上。
她見獵心喜,沒作聲張,以免驚走了它,然後悄悄告訴了同伴。同伴也是滿心歡喜,沒想到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家伙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不過那只隱異猴站在空地上,也就意味著她們沒辦法隱蔽地靠近它,兩人略加合計,決定干脆來硬的,兩人以犄角之勢左右圍堵它,把它堵得只能逃往山腳那邊,等它無路可逃時再合圍。
她們兩個不著痕跡地起身,想回帳篷拿武器,但這時那只隱異猴突然扭頭就跑——事後想來,它可以是在試探她們,它並不確定她們發現它、能看見隱身的它,逃跑只是為了測試,如果她們沒有反應,它自然就停下了。
但她們當時考慮不了那麼多,它一跑,她們兩個下意識地就加快了動作,從帳篷里取出武器就追,而它跑得就更歡了。
她們按計劃把它堵到山腳的山壁前,豈料山壁上竟然有一條裂縫般的洞穴,它一溜煙地鑽進洞里,不見了蹤影。
她們站在洞口商量了一下,洞內沒有風,很大可能沒有其他出口,于是一個人站在洞口把門,另一人回去取手電,然後一起進洞,想甕中捉鱉。
後來的事可想而知,洞**部地形異常復雜,在外面看以為是一條很短的洞,豈料內部別有洞天。
她們一邊搜索一邊做記號,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有些犯怵,隱約打起了退堂鼓,不過誰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就這樣硬著頭皮往里走,每當她們找不到路時,那只隱異猴就轉瞬即逝地出現在前方,吸引她們更加深入。
她們以為有紅外鏡作為依仗,不會有危險,沒想到襲擊來自于頭頂,走到某處時,另一只隱異猴藏身于洞頂的一個小平台上,在她們經過時撲下來,直接咬住了她同伴的脖子,而前一只隱異猴恰在此時殺了個回馬槍,她們兩個瞬間就血濺五步。
她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已經是校醫院的病房里了。
听說同伴已經去世,她惋惜地嘆了一聲,但也僅此而已了,畢竟她們算不上多麼親密的朋友,而且在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覺悟,稍微麻煩的是以後只能再另找其他人搭伙了。
好在像她們這些人都給自己買了高額的人壽保險,所以即使意外身亡,也會有包括遺產和保險在內的一大筆錢留給指定的受益人。
江禪機來到奧羅拉和路易莎的病房,她們兩個住在同一間。
奧羅拉正在向元素學系的老師闡述事情的經過,可能是冰凍的影響,奧羅拉只記得前半段,她記得自己向洞**部釋放能力,也記得路易莎來幫她,但後面的記憶就變得模糊不清,只有一些不連貫的定格影像。
路易莎也差不多,她受寒時間較短,但她更不耐寒,記憶也同一時間中斷了。
可以說,她們兩個最後都是憑著一口氣、一股意志在硬挺著了,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手腳早都失去了知覺。
江禪機听蕾拉說了後面的事,于是幫著她們補充。
「淡藍色的雪花?」奧羅拉語氣虛弱地問道,「她看錯了吧,洞穴里的光線太暗了。」
「蕾拉的眼力不會有錯,她的視力如果不好,就沒有其他人好了。」江禪機搖頭,「我進洞的時候已經是她把你們拖出來幾分鐘之後了,依然冷得像是……寒冰地獄一樣,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淡藍色的雪花,但那種程度的冷,簡直能把人的靈魂都凍結了,絕對不是區區零下幾十度的冷……可惜無論是我還是別人,誰都沒帶著溫度計,而且普通的溫度針可能也會直接爆掉吧。」
奧羅拉還是難以置信,倒是她的老師相信江禪機的話,聞言很是欣慰。
「恭喜你,奧羅拉同學,你達成了據我所知幾乎沒有其他人達到過的成就……不過你要戒驕戒躁,切不可故步自封。」老師勉勵道,「接近零下兩百度是一個巨大的突破,要知道,溫度到達那種程度,很多物質的性質都會發生奇妙的變化,你可以嘗試開發出更多的能力應用方式,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
奧羅拉的臉微微一紅,她總覺得依仗路易莎才達到的突破並不能算是自己的真本事。
江禪機好奇地問道︰「老師,您可以舉個例子麼?都有什麼奇妙的變化?」
「例子太多了。」老師想了想,「超導之類的偏工業化的應用不談,就比如說……你遇到了一位垂死之人,不論他是身受重傷還是罹患重病,但你想救他,這在現場是辦不到的,而他生命垂危,隨時可能死去,這時候怎麼辦呢?以前是沒辦法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但奧羅拉同學你可以嘗試給他快速降溫,令他的溫度降到零下140度,讓他進入人體冬眠的假死狀態,然後再想辦法把他送到能夠治療他的地方。」
江禪機瞠目結舌,這個應用方式貌似很屌的樣子,不過零下140度,這……這還能活得過來嗎?
老師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我只是臨時起意隨口一說,具體細節還有待奧羅拉同學康復後再細細推敲。以人類社會的科學水平,還沒有找到人體冬眠之後還能復活的辦法,因為解凍過程會不可避免地破壞身體組織和細胞,但咱們不是有路老師嗎?也許有路老師配合的話,可以令被冷凍的人安全復活,當然這需要先用動物來實驗,但如果被證明可行,無異于擁有了第二次生命。」
令江禪機更震驚的還在後面,老師接著說道︰「不要以為人體冷凍只能冷凍活人或者垂死之人,即使一個人剛剛死亡,呼吸和心跳已經停止,只要還沒有腦死亡,都可以嘗試用人體冷凍的辦法將其先冷凍起來,將其運回來,解凍後立即進行心肺復蘇,有很大可能挽回其生命。」
奧羅拉听得眼楮發亮,虛弱的身體里充滿了急不可耐的躁動,恨不得立刻就去嘗試——如果這個方法被證明可行,她的能力就不僅可以殺人,還可以救人。
江禪機也很替奧羅拉高興,佩服地說道︰「老師您懂的可真多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早就知道想到了。」
豈料,老師點頭道︰「我確實早就設想過,因為我們對奧羅拉同學抱有很高的期待,所以替她設想過一旦她實現突破之後的未來規劃,但我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沒來得及詳細研究,只是泛泛地探討過……而且我還跟路老師提過,但她那個拖延癥性格……本來可以提早進行動物解凍實驗的,她一直在拖,說什麼等奧羅拉真突破了再實驗也不遲之類的……」
「說什麼呢?背後嚼舌頭?」
說曹操曹操就到,路惟靜像是預感到似的,準確地進入病房,一邊檢查奧羅拉和路易莎的各項生命體征一邊吐槽道︰「我說錯了麼?機器做的深凍跟超凡者做的深凍又不一樣,人不是機器,不能像機器那樣凍得那麼均勻,提早試了有什麼用啊?白白浪費時間。」
奧羅拉怕她們兩個吵起來,趕緊說道︰「路老師,等我身體沒事之後還要多麻煩您了……」
路惟靜很清楚奧羅拉的性格,天賦高又肯下苦功,所以估計她以後肯定會經常找自己來練習,以後自己的清閑時間就會越來越少。
「好吧,我也挺好奇的,這事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路惟靜嫌麻煩似的嘆氣道,「同時修補全身的細胞,至少是所有重要髒器的細胞,肯定超累的。」
奧羅拉只要盡量均勻而迅速地為目標整體降溫就行了,路惟靜的負擔就重得多,解凍比冷凍更麻煩,光是路惟靜都不行,還得其他醫生或者護士幫忙操作儀器……話雖如此,這項實驗一旦成功,絕對是一項里程碑式的成就,只是希望永遠別派上用場吧。
「一切還是要等奧羅拉同學,以及……路易莎小姐完全康復才行。」老師沒理路惟靜的牢騷,向路易莎問道︰「路易莎小姐最近有回國的打算麼?」
一直在傾听插不上話的路易莎微微搖頭,「沒有。」
「那需要有需要的時候,還請你多幫幫奧羅拉同學。」老師說道。
「應該的,我也很期待。」路易莎點頭。
江禪機同樣期待,不過問題是……這項實驗想真正派上用場,光是做動物實驗肯定不行,就算把猴子猩猩之類的人類遠親全拉過來實驗並且全獲得了成功,依然不能保證把人冷凍之後就能活過來,所以想證明成功,就必須有一個人經歷這一過程並且成功復活,這才算是成功,否則如果缺少人體實驗這個步驟,事到臨頭時,奧羅拉不知道自己的冷凍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提早結束對方的生命……這個決心很難下。
「人體冬眠也只是超低溫的諸多潛在應用方式里的一種,而且是其中挑戰性非常高的一種,其實超低溫還有很多其他的奇妙應用方式,具體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還是得奧羅拉你自己來探索,我們是代替不了你的。」老師說道,「總之,溫度一旦低于某個臨界值,就會產生質變,我們看重奧羅拉同學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能制造毀滅性的冰雹雨,那只是非常粗陋而初級的階段,超低溫聖殿的大門,從此時開始,才算是真正打開。」
奧羅拉羞澀而期待地點頭,沒什麼比自己受到認同和重視的滋味更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