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你還是趕緊閉上嘴吧！都幾百年了，我就沒在你嘴里听見過好听的！」
女幽靈先是呵斥了洛桑兩句，隨後轉頭看向面（埋）沉（頭）似（苦）水（思）的威廉，微帶歉意地對道︰
「威廉，洛桑他其實沒什麼壞心思，也不是在故意給你難堪，他只是……嗯，他姓凡金斯，而你們凡金斯家的人……額……我覺得你應該明白的……」
威廉聞言停下了對自己身世的思考，抬起頭面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啊……我確實明白。
怒焰軍團那些憨憨也是一個德行，幾乎天生就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無論多好的氣氛，只要他們一開口，絕對能一句話全給攪死，如果不是實力都還算不錯，按他們那種說話的方式和得罪人的速度，老早就被人給打死了
最最離譜的是，這種能力疑似是和狂戰魔血脈綁定的，血脈濃度越高，實力越強的人，這種欠揍的本事也就越大。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啥毛病，狂戰魔的成長就需要沒完沒了的戰斗，不撩騷把別人氣到了，人家憑什麼和你戰？擊劍嗎？
所以說，這位老祖宗實際上只是發揮了一下優良傳統而已，他本人肯定是沒有惡意的，只是源自于血脈中對戰斗的渴望，下意識地在得罪人。
嗯，等有功夫了我也發揮一下家族傳統——拳頭大的人就是道理。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惡意！
……
並不知道威廉正在策劃一場哄堂大孝，身材壯碩的洛桑微微低頭，極為仔細打量起了這個自稱是自己後代的男人。
身量雖然不矮，但也算不上多高大；體型雖然不瘦削，但也沒有多健壯；臉蛋兒雖然不娘炮，但卻連根兒胡子都沒有……
唉……我的後代怎麼長得……這麼丑呢？這張臉連一點兒男人的氣概都沒有！
尤其是那下半張臉和下巴，光溜溜的連個毛茬都看不見，充滿英氣的護心毛肯定也沒有了，他將來可怎麼找娘們兒？
一想到這個嚴峻的問題，洛桑的心里頓時悲從中來。
想當初，我凡金斯家可是北境穩居前二的美男家族，怎麼五百年後這麼不爭氣了呢？話說……家族現在的人不會都長得這麼丑吧……
「那個……你叫威廉是吧？」
一想到家族現在可能的慘狀，洛桑舌忝了舌忝微微發干的嘴唇，有些急切地開口詢問道︰
「咱們凡金斯家現在還有多少人？領地多大了？長這麼丑……咳，長相像你這樣普通的人多不多？有女的願意嫁麼？」
威廉聞言有些愕然地模了模自己的臉。
靠著這張「平平無奇」的面孔，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冠上普通這個形容詞。
話說，凡金斯家以前都是在北境公國，是後來才搬到王都附近的，這貨的審美不會跟波莫娜一個次元的吧？
威廉一邊思考著其中的邏輯，一邊稍稍回憶了一下，皺著眉頭道︰
「家族的人不算多，男女老幼都算上的話，大概也就一千多不到兩千；至于領地的話倒是還有幾塊兒，但位置和產量都不怎麼好，至于像我這麼普通……平平無奇的人，應該只有一個……」
就一個啊，還好還好，那還有救。
得到了回復的洛桑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把心收回了肚子里，然而其余的恐怖騎士們卻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們托馬斯家呢？我們托馬斯家怎麼樣？」
「卡丹家族！你听沒听過一個叫卡丹的家族？」
「安德森！安德森家有沒有听說過？」
二十多名恐怖騎士迅速地圍了上來，爭先恐後地向威廉詢問著自家的現狀，眼中滿是急切之色。
人死之後，絕大多數人的靈魂都會被冥河卷走，洗掉所有的記憶後前往終焉，只有極少部分人能夠意外上岸，在被甩出來的人里，又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夠保留基本完好的記憶。
而冥土本身大得驚人，這些靈魂「上岸」的地方，並不一定在尸骸大君的地盤，更何況有些靈魂還會死于意外，或者干脆被掠食者吞噬，要麼重新投入冥河，要麼直接化為了最基礎的靈魂能量，根本來不及把法蘭的情況傳過去。
冥河是死者的歸途，但冥土不是。亡骸騎士團們在冥土呆了接近五百年，但見到「家鄉人」的次數也不過數十次而已。
其中還有不少是從生到死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鄉鎮的普通人，他們連現任的國王是誰都不清楚，更別提知道這些天南海北大小家族的現狀了，而最近的五十多年，甚至連這種一無所知的家伙都沒有。
直到那個叫埃伯的亡靈大君去法蘭來了一發死亡天幕，卷回了八九百個靈魂，他們才算多少知道了點法蘭兒情報，但也只限于王都附近的消息而已。
看著這些一臉急切的家伙，威廉沉吟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用力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暫時停下听自己說。
「我之前一直在做王後的侍衛，對你們想問的這些事本身就不是很清楚，而且你們的問題太多太雜，這麼一起問的話，就算我知道具體的答案，也不清楚該先回答哪個。」
「所以關于你們各自家族的消息就先放下，晚些我可以托人幫你們打探和查閱，盡量滿足各位的需求，但現在就先挑那些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問吧。
另外，等你們問完了問題之後，我也有兩件事情想要詢問一下，而且還要趕著回去找人，所以咱們就限定在三個問題吧，你們先商量一下到底要問什麼，然後我一定知無不言。」
听完了威廉的話後，這些憋了五百年的恐怖騎士們互相看了看，最終點頭認可了他的提議，湊到一起商議了起來。
「問問他那個叫彼得的傻X死沒死？」
「不！還是問問他王後的事情吧，她畢竟是新的聖徒。」
「那個事可以晚點兒問，我們現在回不去冥土了，那今後該怎麼辦？」
「冥土的事兒先放一邊，我想問問最近的……咳咳咳，能讓人開心一下的地方在哪兒，我都憋了五百年了……」
……
在恐怖騎士們七嘴八舌地商議該問什麼問題時，威廉也同樣在考慮自己想要詢問的事情。
作為一個主要在法蘭晃蕩的「人類玩家」，威廉對于冥土的涉足只能能算是「淺嘗輒止」。
奧法大陸實在是太大了，作為整個「世界」的中心，連接的位面也不是一個兩個。
天堂、地獄、深淵、星界、陰影、元素……冥土雖然和奧法大陸的關系最密切，但實際上也只是其中的一個位面而已，對人類有用的物產還少得可憐，只有大量免費的「勞動力」還算有點兒價值。
對于這種只有「骨頭」沒有油水的地方，威廉自然不會在上面投入太多注意力，因此他對冥土的所知著實有限，僅限于一些波及到法蘭的大事件而已，著實有很多問題需要詢問。
然而他，還在思考自己該問些什麼時，那邊的恐怖騎士們已經商議出了結果，身材壯碩的洛桑站了出來，代表所有人一臉鄭重地提問道︰
「法蘭現在……還有希望嗎？」
……
威廉聞言不由得愣了愣。
他之前猜過這些人到底會問些什麼問題，也許是關于自身該何去何從，也許是王室的現狀到底如何，亦或者身為聖徒的王後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等等。
但威廉實在是沒想到，這些人最後拋出來的，居然是會是這樣一個沉重的話題。
他的心頭忽然一熱，涌上了一股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感覺，更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
威廉從瑪姬的腦海里知道了這些家伙不少的往事。
憊懶、無賴、全員lsp。他們也許有著各種各樣的毛病，但五百年前跟隨著法蘭一世，試圖拯救這個國家的是他們，毅然決然向死國之門發起沖鋒的也是這些人……
這是一支值得敬佩的軍團。
心頭有些感動之余，威廉也開始蹙眉深思。
那麼……法蘭還有希望嗎？
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後，他得出的結論是，雖然還看得到希望，但也只能是看看了。
如果死國之門被沖破，作為冥土和奧法大陸的交匯點，法蘭幾乎注定了會一直動蕩下去。
但如果……如果那個該死的聖徒計劃成功，這里又將重新回到原來的模樣，惡魔血裔們佔據著貴族的位置，維持著死氣沉沉的統治，繼續著永無止盡的凌虐。
所以無論如何，希望變為現實的日子都不可能會到來。
確認了問題的答案後，威廉緩緩抬起頭準備說出自己的結論，但在對上恐怖騎士們期待的目光時，卻始終無法開口。
他實在是不忍心戳破這些家伙的理想。
可其實是沒用的啊！不僅是五百年前的法蘭一世，甚至連現在的艾薇兒也一樣，他們所為之努力的一切，本質上都只是美好的夢想，也許最後確實能惠及幾代人，但最終還是改變不了法蘭的未來。
決定一切的終究是力量，法蘭名義上雖然是個帝國，但實際上只有旁邊神聖帝國的一個行省大，力量上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而沒有力量支撐的信念，也就只能是信念而已，在法蘭這片土地上，並沒能有讓這純潔的信念開花結果的土壤。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恐怖騎士們臉上的希望先一步淡了下來，洛桑攥了攥拳頭，面色極為不甘地道︰
「怎麼可能！听五十幾年前那個靈魂說，明明‘希望’到處都有的啊！不管是王都還是各個公國全都有分店，甚至還差點開到蠻族去了啊！怎麼可能就這麼沒有了呢！」
「……？？？」
威廉的眼楮猛然瞪大。
你他馬一臉的鄭重其事，結果說的居然是「男人的希望」？
一旁的女幽靈早有猜測，哀嘆了一聲後羞恥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腦補過度的威廉則猛吸了一口氣，開始猶豫要不要發個飆。
但礙于之前說好的「知無不言」，他只得一邊強忍著滅祖的沖動，一邊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你問的那個連鎖女支院，已經在五年前被查封了，只有拉斯特公國還留著一家總店，其余所有的分店都已經被勒令拆除，一家都沒有了。」
恐怖騎士們面上難掩遺憾之色，洛桑更是失望地咂了砸嘴嘟囔道︰
「啊？為啥要查封啊！」
「因為涉及了大宗的人易。」
威廉沒好氣地回答道道︰
「那家‘希望’原本只是拉斯特公國在背後經營，後來格瑞迪家族也參了一股，然後便開始暗地里進行大宗的人易，而且手段愈發激烈，甚至開始強擄平民，最後便被王後陛下給查封了。
拉斯特公國為此還發動了兩次叛亂，不過結果都被成功鎮壓，格瑞迪家族負責這件事情的人也被統統絞死，所以‘希望’沒了！現在沒了！以後也不會在有了！你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啊……這樣啊……那查封得沒毛病。」
發現了威廉眼中的鄙夷之色，洛桑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那……你的領地里有沒有……那個……嗯……比較開心的地方？我們這畢竟都五百多年沒……啊哈哈，你懂得。」
「……」
這……就是你們的三個問題？我他馬回去就全給它查封了！勒令停業一個月！憋死你們這群饑渴的混賬！
「有。」
威廉先是黑著臉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隨後皮笑肉不笑地補充道︰
「不過應該馬上就沒了。」
「啊？！為什麼啊？」
迎著老祖宗滿是頹喪和疑問的眼神，威廉冷笑隨口編了個理由︰
「王後陛下蒞臨破曉領指導，所有娛樂場所暫時停業，懂？」
「什麼！」
老祖宗聞言臉色大變，撲上來一把抓住了威廉的肩膀。
「王後？她現在就在你的領地里？」
……
「就是這兒了吧？」
一名容貌姣好的女人從黑暗之中走出，步態嫻雅地踱到了城主府的門口。
她先是好奇地望了望倒塌的大門，隨後雙目微闔，表情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氣。
「神力的味道啊！看來我的運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