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切實殺死一個巫妖?這無疑是個難題。原因很簡單,巫妖這種存在作為打破了生死規律的異常,其存續的形勢比尋常的不死者還要詭異。有人說,巫妖有命匣,如果不擊破它就無法真正殺死巫妖。也有人說,巫妖就是不死的,世人眼中的殺死,只是將它們暫時驅散回了陰影之下,它們終有一日會積蓄夠力量沖出黑暗再次回到世上。說到底,對于不死者來說,存在和消失的界線本就難以為外人說道。不過有一種方法確實可以真真切切的消滅巫妖,這也是灰塔之主教給他的學生們的唯一方法,即消滅靈魂。
純白的世界,沒有上亦沒有下,空間好像失去了它的一切性質,在這里變成虛無。在這無法測定遠近和大小的世界里,站立,或者說漂浮著兩個人,畢竟他們的腳下並沒有土地,可他們的腳卻又呈現出了站在地面上的狀態。他們當然是起司和巫妖,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在這個世界里,巫妖的外形仍然是一具骷髏,現實中暗藍色火焰編制出的人形外貌,或許只是它記憶中的一個殘相。
「這里是哪里?你干了什麼?」巫妖的聲音依然空洞,但話語中的錯愕已經非常明顯。
起司笑了笑,他張開雙臂對敵人說道,「歡迎來到我的心里,我的靈魂空間。怎麼樣,它是不是很,干淨?」正常人的內心世界自然不會是一片空白,而應該如珂蘭蒂那般充斥著混沌的思緒和少數清晰的記憶,只不過灰袍法師用法術屏蔽了這一切,這里與其說是他的內心,不如說是他準備了許久的牢籠,只等對手松懈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把凶猛的野獸關進自己的胸膛。
「靈魂空間?好,很好。」巫妖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作為一名施法者,尤其是不死者,它對靈魂的鑽研並不在起司之下。也正是因此,它迅速意識到將一個帶有敵意的靈魂帶入自己的心靈深處是多麼危險和瘋狂的事情,也就再一次冷靜了下來。「所以,這就是你的臨死掙扎?把我拉到你的心里來?然後呢,你打算干什麼,嚇死我嗎?」
確實,在這純粹虛幻的空間中,雖然靈魂沒有了的保護,可是單純的靈體之間卻同樣難以傷害。畢竟起司現在的精神還清醒的很,像崩潰時的珂蘭蒂那樣具有危險性的靈魂空間是無法靠主觀意識制造的。「不,當然不。」法師搖了搖頭,「我之所以費盡力氣把你拉進來,是為了保證我們的談話不會被第三個人听到。」
巫妖沉默了一段時間,它發現自己真的有點搞不懂這個灰袍巫師了。「難道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之間還有交談的必要嗎?起司先生?你已經是甕中之鱉,板上之肉,你還有什麼資本和我對話?如果你要求饒的話那大可不必,我希望你別讓我對灰袍法師更加失望了。」
「求饒?不,該求饒的是你。」起司的笑容消失了,他略微低下頭,露出冷漠的表情。「我承認,你發揮出的力量確實嚇到我了。我沒想到在鐵堡那種環境下都無能為力的你,在真切的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後,居然可以在短時間內凝聚這麼大的能量。可,代價呢?愛德華家族能為你提供的資源有限,更何況它們並不是全族都在信奉你,你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換來這一次將我擊敗?」
「呵,那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從現在的結果來看,不論我付出了什麼,它們都很值得。」巫妖回答道。
法師被逗笑了,他夸張的笑著,過了很久才停下。「值得?你管這叫值得!你真覺得掮客會兌現給你的承諾嗎?」其實起司並不能肯定巫妖和掮客之間是否有什麼關系,他甚至是在擊敗了食尸鬼王之後才察覺到這個老對手和自己一樣幸免于難的。但,這不妨礙法師以此來作為談判的籌碼,誰讓這王國中聚集的各方勢力背後都有掮客的影子呢?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果不其然,在起司說出了掮客二字後,巫妖立刻產生了動搖。然而這動搖並沒有持續多久,「可,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如果我是你,在我知道自己正站在祂的對立面的時候,我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你根本不明白那個存在對這個世界有著多深的影響,年輕的巫師。」
「是嗎?听起來你對掮客所知甚多啊,可你又怎麼肯定,我們兩個到底誰站在祂的對立面呢?」這話倒不是全然的謊言了,起司已經隱隱意識到了自己在整個鼠人瘟疫中的位置。就如羅蘭所說過的,每一次,他都趕在某些糟糕的事態擴大前抵達,並將其帶來的危害控制在一個有限的範圍內。這就像是,安全機制,自己的存在讓被牽連進這個事件中的各方勢力發展到現在仍然處于平衡之中,灰袍法師的威脅令每一個涉入事件中的人都心有戚戚,而只能去依照,那早已寫好的劇本來運作。
起司的話起到了效果,巫妖在這段時間中花了大量的精力,甚至還在恢復實力之上,去了解這位灰袍。它得到的結論確實指向了和法師所說的同一個結果。這令巫妖感到了久違的恐懼,它被算計了嗎?這一切都是掮客的計劃嗎?思想上的混亂在這片心靈空間中直觀的表現在了靈魂的外貌上,那燃燒著藍色火焰的骷髏上開始出現些許的黑斑。但影響也就到此為止了,想要光靠語言來殺死一個巫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呵呵,我真是險些著了你的道,起司先生。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吧,你確實在這場瘟疫里扮演了清道夫的形象。可那又說明什麼呢?你已經輸了,即使這是掮客的算計,那也是祂,在算計你。于我又有什麼影響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巫妖,確實是一種很不容易殺死的存在,而灰袍法師,也一樣。我想您應該知道我名義上的未婚妻,珂蘭蒂曾經發生的事情吧,她本應該死了,但她現在還活著。這足夠說明問題了不是嗎?」起司的臉上露出了冷笑,好像在嘲弄對方的天真,「至于你剛才說我,滿腦子都是和凡人一樣的東西。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些,都只是我的表演呢?而我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至于那些凡人的生死,」法師在這里停頓了一下,他必須說服自己將這個謊言繼續下去,「我或許並不在意。」
巫妖點了點頭,它可以接受這種說法,不過這並不是說它就相信起司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說說吧,起司先生。您設了這麼大一個局,出賣了信任你的同伴,只是為了和我有這麼一次不受監控的對話…你的目的何在呢?」
起司沒有直接回答,他踱步到巫妖的身後,防止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也是希望在視野之外給對方施壓。「我的目的。」他說,听起來毫不在意,「說起來可能很簡單吧。你也知道,我們這些施法者,對于金錢,名譽,都毫不在意,那是凡人才會感興趣的東西。而我在意的,只有知識。」
「我想我沒有什麼知識可以拿來在灰袍法師面前獻丑,除非,你想變成巫妖,那我倒是可以分享些經驗。」
「不不不不,你有,只是你沒有意識到。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從來都只有一件,我想要知道,」起司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語氣和語調,因為他知道這場戲的成敗,將在接下來的一句里揭曉。「我想要知道那個我沒法自己破解的謎題,鼠人瘟疫的真相。沒錯,我只想要它的原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