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尼被托付給愛爾莎的第二天,也就是一行人來到溪谷城的第三天,起司回來了。
灰袍法師的樣子頗為邋遢,臉上帶著沒有去掉的胡茬,發型散亂,雖然不至于骯髒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很久沒有審視過自己。
不過,那雙已經無時無刻都在散發魔力的藍色眼眸卻在他的臉上尤其明顯,整張臉和那雙眼楮異常的不和諧。感覺像是一個精力無限的能量生物被塞進了一個孱弱的血肉軀殼里,只能借由雙眼展露它真實的樣態。
「我需要你幫忙。」起司一進門就直接對屋內的人說道。正在向兩個學徒講解蒼獅歷史的紅狐先是一愣,然後像是等了很久一樣起身向法師走去。
「比我想的晚,我以為你昨天就會來。」愛爾莎知道起司會來找她,是因為當法師處理完溪谷城的事宜,勢必會開始接見各地的來使,到了那時對王國內情已經陌生了的他一定會求助于她。
「格洛瑞亞幫我延後了一些,但她拖延不了多久。」灰袍聳了聳肩,這些人他不想面對,可按照邏輯也知道必須要見面才能使其安心。這還是關系較為親近的勢力,還有許多他完全陌生的人在這里等待。
「知道了。不過在那之前,海倫,你過來。」愛爾莎對那個衣著華麗的小姑娘招了招手,海倫帶著幾分膽怯,緩步走來。雖然之前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可當她真正見到灰袍,那是一點傲氣也看不到。這不怪她,女巫們也一樣。
「海倫?她是洛薩的女兒?」起司眯起眼楮打量著海倫,將她從之前在草原上看到的魔法虛影重合在一起。小孩子的外貌總是變得特別快,不過眉宇間依稀熟悉的部分,還是讓灰袍確定了她的身份。
接著,海倫遭受到了生來最恐怖的凝視。她上次有這個經歷,還是運用遠游魔法去找自己父親的時候。而這次,起司就在她面前,此時的灰袍又不是那個時候可比,幽藍色的眼楮仿佛洞穿了血肉,直接看到了她生命形式的內在。
被如此通透的觀察,她倒不再會覺得冒犯,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已經與自己不在一個生物層級,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的話,她是人,而起司是神。被神審視,人是不會有隱私之心的。
這段時間是如此漫長,海倫覺得自己出汗了,可那只是錯覺,因為她的身體還來不及分泌汗液,起司就收回了目光。在旁人看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只有海倫本人和在一旁被同樣如此審視過的尤尼,才能體會這一瞬的漫長。
「你,不錯。但女巫能給你的幫助到此為止,她們是天生的施法者,和你不同。如果你要依靠本能走上術士之路,會是我對你父親的辜負。」
起司快速的給出了自己的評語,然後就轉身打算離開。就在海倫剛要松口氣時,灰袍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再次回頭,看向海倫和尤尼,「尤尼,你帶著海倫去把上面的塔清理一下,我之後要用。主要清理圖書館周圍的樓層,拿著這個。」
黎明之息,起司隨身的強力魔法物品之一,現在被隨手扔給了學徒。這次,灰袍沒有再遺忘什麼,交代了任務後就帶著愛爾莎匆匆離開,像一陣灰色的霧,來的時候遮天蔽日,消失後無影無蹤。
尤尼有些發懵的看了看手里匆忙接下的提燈,起司剛才的語速太快,他甚至不敢確定老師的具體指令是什麼。他轉過頭,看向海倫,「老師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清理塔樓?」
「應,應該是吧。我之前可沒做過打掃。」海倫不是很敢肯定的點點頭,然後立刻對尤尼說明自己恐怕無法幫上什麼忙。其實她多慮了,考慮到海倫的年紀,估計沒誰指望這個小姑娘真的去掃塔。
「嗯。」尤尼點點頭,學著起司的樣子將提燈掛在腰上。然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海倫沒有問尤尼要去干什麼,她默默跟在對方身後,關上了房門。
對于兩個孩子來說,鼠人的地下城還是太大了些,那些上下層疊的結構,明暗交錯的通道,比地穴領主挖出的地道還要復雜無數倍。奇怪的是,尤尼倒沒有什麼疑惑的地方,他從始至終都在堅定的走著。
「你知道我們要怎麼去地上嗎?」海倫對尤尼沒什麼信任,她相信被剛才那個灰袍認可的學徒不會是泛泛之輩。但對于第一次來的人來說,這里絕不是容易找到出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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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我能聞到。」尤尼停下腳步,他的嘴邊不知何時長出了一圈薄薄的胡茬。那其實不是人類的胡子,而是嚙齒類的胡須,借由這些胡須,他能像真正的老鼠一樣在洞穴中找到出口。
海倫明顯沒有理解尤尼的意思,但她知道對方對自己的行動有把握,這就足夠了。她沒有凡事都要弄得很清楚的想法,這是由過往的經歷所致。
女巫大部分都奉行神秘主義,她們對自己的魔法不加以深究,也就不會對其他事深究,憑著感覺走幾乎是每個女巫的信條。海倫現在還沒有完全接受這樣的信條,可她知道深究每件事會讓人不快,不管自己表現得多強勢,她終究還是個雙親不在身邊的孩子,惹人不快就意味著危險。
「老師教過我一些法術,我最擅長的是變形術,就是變成各種動物。現在我正利用洞穴生物的習性,尋找通往地上的通道。」出乎海倫意料的是,尤尼竟然主動向她解釋起來。
「我並沒有問你。」
「但老師要我們合作,如果你我相互一無所知,合作就不成立。」尤尼很認真的回答。
他已經從起司的身上學到了一些合作的意涵,比如起司每次分配任務之前,都會告知每個人他們需要在整個計劃里承擔什麼。
海倫想了幾秒,似乎是承認了尤尼的說法,「好吧。不過別指望我會告訴你。」
她說完這句話後自己又小聲的滴咕了一句,「因為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