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孔清帶著阿禿師離開的半個時辰之後,姍姍來遲的吉藏和尚出現在了已經被砸的一塌糊涂的甘泉寺里,他看著周圍破敗的樣子,臉色嚴肅。
「師傅……」
智實和尚跪伏在地上,一臉的心如死灰。
「都是弟子無能,連累甘泉寺遭此劫難。」
「起來吧,」
吉藏和尚低頭看著自己的這個弟子,溫言撫慰道。
「你敢面對太史局的那些道士,勇敢的站出來護我沙門,已經是難能可貴了,為師怎麼會怪你呢。別跪了,快起來吧!」
「可是,」
智實和尚依然趴伏在地上,內疚的說道。
「要不是因為弟子的原因,我甘泉寺就不會……」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吉藏和尚平靜的探手下去,用手在智實和尚的光頭上摩挲了兩下。
「寺院,佛像,經卷,壁畫之類的東西不過都是虛妄,你要守住你的禪心,不要為這些無足輕重的外物所動搖。」
「是!」
听到吉藏和尚的話之後,智實和尚激動的拜伏了下去。
「師傅您真是智慧朗照……」
還沒有等智實和尚的話說完,就看到一個披著袈裟的和尚已經急急忙忙的從大殿的方向跑來,手里還拿著一串破破爛爛的念珠,一根看不出什麼材質的木杖。
「吉藏大和尚,那些正在溫養的法器出問題了……」
「嗯?」
听到這個和尚的話之後,吉藏頓時也顧不得安慰智實和尚了,直接三步並做兩步的迎了上去。
「溫養的法器出什麼問題了?」
「好像……」
那個和尚哭喪著臉,將手中的念珠和木杖遞了出來。
「法器現在蛻變成了凡物了。」
吉藏伸手將念珠和木杖接了過來,打眼一掃,頓時臉色就變得陰沉了下來。
啪!
木杖狠狠的被摔在了地上, 嚓一聲,斷成了三截。
「這根本就不是我們的法器,太史局的這些混賬!」
「……」
跪伏在地上的智實和尚看著一臉陰沉的吉藏和尚,神情懵逼。
不是說好的,禪心不能為外物所動的嗎?
唰!
隨著一聲輕響,一個穿著白衣,帶著帷帽的女子從天而降,對著吉藏和尚拱手行禮。
「啟稟上師,那個小道士清微讓人把阿禿師送去了萬年縣的縣衙。半個時辰以前,縣衙讓人把阿禿師枷在了衙門口,說是他作奸犯科,示眾三日,逐出長安。」
「老僧就知道,太史局的這些道士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阿禿師,而是我們在寺院塑像里的這些用香火供奉之力溫養的法器。」
啪!
吉藏和尚手一抖,一顆還帶著黃土的念珠被他生生捏裂。
「這幫該死的太史局賊娃子!」
「嗯……」
一襲白衣的孔清肩膀上扛著小女乃貓,正坐在金城坊西南的會昌寺的跟前,手中拿著一塊毛巾,細心的擦著手中的一串黑檀木做的念珠。
隨著泥垢一點點的被擦掉,這串刻著一些繁復花紋和裝飾的念珠逐漸的露出了沉黑色的底色,雖然在黃土中掩埋了很久,珠子依然油潤發亮,好像是一直被人盤玩一樣。
「呼……」
孔清輕輕吹掉了黑檀木念珠上的塵土,然後滿意的點點頭,把念珠在手中轉了轉。
「你們確定那個阿專師就在這個會昌寺掛單嗎?」
「沒錯!」
搜索狐二十四娘乖巧的站在孔清的旁邊,用力的點了點頭。
「奴家盯了他好幾天了,他只要不在外面蹭吃蹭喝的話,這個點應該就快要回來了。」
「蹭吃蹭喝?」
孔清有些好奇的抬起了頭。
「怎麼個蹭吃蹭喝法?」
「嗯!」
二十四娘的臉上露出了嫌惡的神情。
「這家伙基本就是听到什麼地方有集會祭典,或者婚喪嫁娶,還有那些游俠兒們聚樂吃喝的時候,他都會不請自到,腆著臉進去大吃大喝……」
「這個……」
孔清用手模著自己的下巴。
這位阿專師的舉動怎麼听起來那麼耳熟?
「豈止呢……」
二十四娘皺了皺自己的鼻子,一臉厭惡的說道。
「還有什麼地方會有打群架,斗毆的情況,他也一準在場,跟著推波助瀾,鼓動兩邊斗毆,然後在那里拍手喊好,那些游俠兒賽馬的時候,他跟著去押注,輸了不給,贏了硬要……主上!」
說到這里的時候,二十四娘忽然用手朝著旁邊一指。
「他回來了,那個人就是阿禿師!」
孔清抬頭看了過去,一個略微有些眼熟的胡僧就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只見他穿著一身破爛的僧袍,估計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洗,都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打卷的短發東一綹,西一綹,一個卷一個卷的堆在腦袋上,遠遠的一看,還真的有點像佛祖的發型。
他的手中拿著一根禪杖,不過上面的裝飾似乎已經損壞了,就跟一個黑漆漆的打狗棍一樣,要是手里再拿一個缽盂的話,就能直接加入丐幫成為長老了。
胡僧咧著大嘴,嘻嘻哈哈的走來,所過之處人群紛紛躲避。
但他居然很惡趣味的故意在人群中東扭一下,西轉一下,在不少來不及躲避的人身上蹭過,然後看到對方在一臉厭惡的拍打自己衣服的時候,他就在哪里拄著棍子哈哈大笑。
孔清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剛才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阿專師有點熟悉了。
這家伙的舉動跟幾百年後的濟公居然有點像,只不過是一個胖了好幾圈的猥瑣版的濟公而已。
唰!
孔清一抖袖子,站了起來,對著站在身邊的二十四娘說道。
「走吧,我們回去了!」
搜索狐二十四娘看著孔清,有些驚訝的說道。
「主上,您不是專門來抓阿專師那個惡心的家伙的嗎?」
「貧道的確是來抓胡僧的,」
孔清信手轉著手中的念珠,邁步朝著旁邊的街道走去。
「不過不是抓這個惡心的家伙,而是一個相貌更加溫和,也更加干淨的胡僧……」
啪!
孔清一甩手,雪白的袖子好像鞭子一樣抽在了一條黑乎乎的爪子上,抽的對方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
「阿專師,」
孔清抬起頭,看著某個髒兮兮的胡僧。
「你想要做什麼?」
「啊哈哈哈……」
胡僧阿專師模著自己的手背,發出了開心的笑聲。
「和尚我只不過是想要跟施主你親近親近而已,施主你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跟貧道親近?」
孔清冷漠的瞥了阿專師一眼。
「抱歉,貧道沒興致認識你,二十四娘,我們走!」
「是!」
二十四娘乖巧的答應了一聲,然後跟著孔清繼續朝著金城坊的大門走去。
「等等……」
阿專師的身體一橫,兩條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黑漆漆的雙臂伸開,攔在了孔清的面前。
「施主且慢,和尚我還有話說。」
隨著對方伸展的胳膊伸到了孔清的鼻子下面,一股汗味夾雜著酸臭的味道也跟著沖進了他的鼻子里。
孔清皺了皺眉,後退了一步。
「啊哈哈哈……」
在看到孔清被自己攔下來了之後,阿專師又大笑了起來,一雙貪婪的眼楮圍著孔清手中的檀木念珠轉了幾圈。
「施主,和尚掐指一算,你身上有件東西似乎是我沙門之物啊……」
「沙門之物?」
孔清冷笑了一聲,舉起了手中的念珠。
「你說的東西是它嗎?」
「不錯!」
阿專師看著孔清手中的念珠,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
「這串念珠佛性深重,理應供在佛前,拿在施主你的手中委實是暴殄天物。」
「是嗎?」
孔清滿不在乎的拿著念珠朝著阿專師抖了抖,背後的古塵劍也輕輕的顫抖了起來。
「貧道就不打算這麼做,你要如何?」
「如何?」
阿專師咚的一聲把自己手中黑漆漆的禪杖在地上一磕,禪杖直接插進了街道的地面上,接著他雙手一抹自己黑漆漆的袖子。
「嘿嘿嘿,那就不要怪和尚我了……」
下一刻,阿專師雙手一分,一個滑鏟就撲向了孔清的大腿,臉上還帶著乞討專用的神情。
「施主你行行好,把那個東西施舍給和尚我吧!」
砰!
孔清嘴角抽動了一下,面無表情的一腳踹在了阿專師的臉上,把這個打算沖上來抱自己大腿的家伙直接踢了出去,背後的古塵劍也再次沉寂了下來。
「貧道還以為你要打算搶劫呢,真是浪費感情。」
「搶劫……施主你胡說什麼呢?!」
阿專師以極其敏捷的身手從地上連滾帶爬的沖了過來,再次朝著孔清的大腿上抱了過來。
「和尚我都是化緣的,從來不搶劫……」
「滾!」
孔清再次一腳踢飛阿專師,但被踢走的阿專師依然百折不撓的沖了回來。
「施主,你行行好……」
砰!
孔清抽出一根木鞭,一鞭抽在阿專師的後腦上,打的他兩眼一翻白,以狗吃屎的動作撲在了地上。
「真是讓人心煩的家伙……」
還沒有等孔清的話說完,就听當啷一聲脆響之後,一塊金屬鑄成的牌子從阿專師破破爛爛的衣衫里掉了出來。
孔清收起木鞭,目光從牌子上掃過。
「咦?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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