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歆在城中驚聞李元吉棄軍而逃,劉政會兵敗被俘的消息,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他雖然猜到李元吉會整出什麼蛾子,但實在沒料到李元吉竟然如此喪心病狂,能做出棄軍逃走的事情。
此時晉陽主力盡喪,隋軍兵臨城下,已危在旦夕。
趙文恪等人無法,只得前往宇文歆府上,請宇文歆出來主持大局。宇文歆也顧不得對李元吉的痛恨,現在若是不能守住城池,他們眾人俱要身死了。
宇文歆一面命趙文恪加強防御,嚴守城池,一面征調城中勇壯,盡派遣到城頭守御。他還招城中各大家族,讓他們出人出力。眾人跟隨唐公造反,一旦隋軍入城,他們也幸免不了。
李淵能在晉陽順利起兵,少不得太原各大家族的支持,他妹夫王裕便出身太原王氏祁縣一支。河東不少家族對于黃明遠誅滅盧氏的做法有異議,因此也積極幫著李淵抵御隋軍。
但這並不能使晉陽城真的固若金湯。
黃明遠進營河東多年,當年在河東平定楊諒之亂時,對很多家族都有恩情。尤其是封德彝、樊子蓋等人在河東大殺四方,與黃明遠的寬仁形成鮮明對面,因此黃明遠常為河東百姓懷念。
李淵此為反賊,雖然有世家大族支持,但月兌不得一個賊字。所以雙方在河東相比,影響力、人心並不相差多少。
張文遠、劉雲芳二部包圍晉陽城,並沒有直接攻城,而是等待內亂的發生。
晉陽城是北地雄城,素來為抵抗北方胡人的軍事核心要地,城高池深。若是想要破城,即使城中守軍不多,也不太容易。
二人兵臨城下,更多的是對晉陽城形成一種威壓。而借著這種威勢,隋軍在城中的人員便開始了四處行動。
劉英行,右三統軍府司馬。
劉英行算是最早投奔李淵的一個將領,所以雖然他出身不高,卻從一個鷹揚司馬被提拔為統軍府司馬,只是手中沒有獨立的兵權。
但劉英行還有一個隱藏的身份。仁壽三年,他曾在獨孤覽麾下為火長,後來又跟著獨孤覽參與征討楊諒叛亂一役,得黃明遠賞識,被授予帥都督。再後來黃明遠留了一大批人在河東,以補缺額,劉英行也被授予車騎府司馬,後來又轉為鷹揚司馬。
本來他的人生足跡並不會有太多可能,一輩子能做個鷹揚郎將或許便是極限。但他沒想到,半個多月之前,竟然有人找到他,自言來自河北,受衛公所遣。
劉英行有些吃驚,他當初得衛公賞識,但並無太多人知曉。且他多年不與衛公聯系,衛公還記得他這個無名小卒。
待對方說明來意,劉英行很快決定倒向衛公。蓋因劉英行從軍多年,見人無數,唯有衛公才是一個真正的大英雄。
在北斗人員的指使下,劉英行暗地里倒向黃明遠之後,多傳各種消息,給了隋軍很大援助。
此次隋軍圍城,便有人給劉英行傳信,令其伺機而動,說服趙文恪倒戈。
自李元吉棄軍,劉政會兵敗被俘之後,城中武將身份最高的便是趙文恪。宇文歆無人可用,他本身又是文官,不通武略,只得盡將晉陽防御交給趙文恪。
趙文恪亦出身鷹揚府司馬,只是素與李淵交好,因此官拜統軍。
劉英行與趙文恪相交多時,知道他這個上級是個什麼人。趙文恪為人精明,又長于明哲保身,看起來一副忠厚樸實的樣子,但大奸似忠,就不是一個會死戰的人。
于是他便來到趙文恪軍中,故意說道︰「將軍,听說姑臧公棄軍逃了。你說咱們替他李家守江山,他們自己倒是跑了,這算什麼事?」
趙文恪听了,神色變了幾變,然後說道︰「這種話不要在外面講,省得讓旁人听了去。」
劉英行一听,便知道趙文恪同樣心中不滿,于是故意說道︰「將軍放心,我除了對將軍,旁人自是不會多言。」說著,劉英行又道,「將軍,不是我不知道厲害,只是,這事實在讓人別扭啊,哪有這麼做事,真把咱們都當成狗了。」
「那是唐公的兒子。」
「但正因為如此,他不得堅守城池嗎?否則連他們李家人都不在乎這晉陽城,咱們費什麼勁,白白做個冤死鬼。真死在這晉陽城中,他李家給咱們養老婆孩子嗎?」
趙文恪有些沉默。
這時劉英行又說道︰「將軍,你覺得晉陽可守嗎?」
「怎麼,你覺得晉陽不可守了?」
劉英行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城外隋軍大舉圍城,我城中兵力卻匱乏,再加上雙方士氣一高一低,我實在是有些憂慮啊。」
趙文恪點點頭。
「這一戰不好打。」
「听說隋軍主帥是西河侯,跟著衛公北伐突厥,東征高句麗,戰功顯赫,當世少有。他麾下之兵,也是征高句麗,破突厥的精銳。」
听到這,趙文恪的臉色更難看了。
趙文恪對張文遠的戰績並沒有多熟悉。但張文遠曾擔任過長平郡太守,當初在長平郡從世家大族手中奪回大權的事眾人也多有耳聞。今听得劉英行的話,他更覺得此戰難勝。
「你有什麼想法?」
劉英行來到趙文恪跟前,小聲說道︰「將軍,你也看到了,晉陽這些軍隊,精銳俱被唐公帶走,剩下的又被姑臧公霍霍了,現在城中,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殘。咱們死守,必然是個死字。這姑臧公都能放棄晉陽,擅自月兌逃,咱們何必留在晉陽死守。不若咱們也趁機帶兵逃了?」
趙文恪眯著眼,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
「咱們若是走了,將來何去何從,臨陣月兌逃的名聲可不好听。」
「將軍,咱們手中有兵,去哪不行。說句不好听的,唐公憑什麼在晉陽造反,不就是手中有兵嗎?他可以咱們憑什麼不可以。」
趙文恪搖頭道︰「我如何能與唐公相比。」
劉英行諂媚地說道︰「將軍不必如此自薄,當初漢高祖未起事時,也不過是一泗水亭長,遠如項羽。可一朝化龍,誰又能比得了。」
趙文恪低頭沉思,也不說話,可他心中卻升起了無數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