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海注意到太湖周邊的局勢越來越混亂,崇明的那位義陽王似乎因為高開低走,現在也變的激進起來。
正計劃集結兵馬強攻蘇州,為了能夠拿下蘇州,好跟浙東的魯監國一較高下,崇明島上的義陽王小朝廷,現在到處招兵買馬,甚至連海賊、水賊、山賊也不放過。
據說公侯伯爵都已經封了幾十個了,至于掛印總兵、鎮守總兵等就更不用說,他們甚至還開始給浙東的一眾文武遙封授爵,方國安被授以越國公爵,王之仁授吳國公爵,鄭芝龍授閩國公爵。
張名振被授寧遠侯,連紹興起義的義興軍鄭遵謙也被授為義興伯。
手握四萬人馬的黃蜚被拜太子太保左都督,加水陸招討元帥、齊國公,荊本澈為浙直總督、趙國公,吳志葵、魯之嶼等諸將授伯爵,各率本部,會攻蘇州。
許多海盜水寇也被授予總兵副將、參將游擊之餃。
那位義陽王據說已經公開宣稱,要先下蘇州再復南京,要親往南京城中祭祀太祖,然後在南京皇宮登基稱帝。
對此,朱以海覺得義陽王不僅確實是個紈褲,毫無戰略目光外,也只能感嘆崇明小朝廷那群人,也都是群二貨。
不過眼看他們要搞事,還想搞個大新聞,朱以海思來想去,與隨駕諸臣商量過後,還是覺得不能在嘉興干坐著,于是在閏六月的中旬,朱以海率部沿運河北上,進入太湖南岸的嘉湖吳三府交界一帶。
三萬余人馬,陸續北上,有部份則已經接受嚴我公的招降,實際上是頂著侯伯、掛印將軍、總兵副將等嚇人頭餃,把一些地方鄉勇部隊,冒充是降兵,然後被嚴我公授旗給印,再劃地安置。
海鹽、平湖、嘉善、桐鄉等嘉興諸縣,正以這種方式交接到了這些地方鄉團手中,朱以海給他們派了些聯絡人和一些老兵教官,然後就把這些縣城交給他們了。
嚴我公還以自己招降使之便,從嘉興府縣衙門的老檔案里,翻出一堆江洋大盜的名單,然後上奏說成功為朝廷招安,並給他們分授把總、千總、守備、都司等餃,令他們分守地方。
實際上他只是從檔案里抄了這些名字,至于這些大盜們嚴我公根本沒見過也沒打算見,只是借用他們的名字,實際上直接被他授以官餃旗幟等的,都是嘉興地方上的鄉兵民團,是被朱以海整編過的隊伍。
這些鄉紳義士,搖身一變就成了某某殺人越貨無數的大盜,如今接受招安成了地方守軍,分守一方。
嚴我公還通過這種方法,把各地的稅賦錢糧款,大多截留下來,打著安撫、賞銀、供餉等名頭,拿來暗里養大明之兵。
協鎮嘉興副總兵李遇春現在對嚴我公不僅信任有加,而且還十分尊敬,很好的轉變了身份,成為嚴我公忠心可靠的下屬與同謀,每次嚴我公的奏報,都要加上李遇春的署名。
甚至利用李遇春和他的人馬,去打壓那些降虜鄉紳地主或山賊水寇等,事後繳獲所得,兩人便二一添作五,李遇春很滿意這樣的合作。
甚至對嘉興各地那些降虜的士紳地主,嚴我公也都是讓李遇春去向他們勸捐借餉,在白花花的銀子誘惑下,李遇春才不跟那些人說什麼是自己人。
每次被他盯上,不死也得月兌上幾層皮,家財得被勒索的差不多,才會罷手,若是不識時務者,李遇春會很熟練的將他們誣為通偽明逆賊,將他們抄家。
因為嚴我公的提議,李遇春現在一般也不再隨意的對城鎮公然搶掠,而主要是針對那些有錢的士紳地主富商們動手,而嚴我公提供給他的名單,卻往往都是那些降清派,甚至帶路黨們。
兩人合作,嚴我公借李遇春之手清除漢奸投降派,李遇春則打著嚴招撫的旗號搶銀子,都是十分滿意。
不得不說,有李遇春這大漢奸幫著遮掩,嚴我公在嘉興的這番‘招降’大業進行的非常順利,杭州那邊絲毫沒有半點懷疑。
甚至海門的吳凱還秘密的受召前來杭州,十分膽大的拜見了博洛和張存仁等,通過了他們的考驗,成功的接納為自己人。
于是偽明開遠侯掛開遠將軍印的石浦總兵吳遠,被博洛上表攝政王多爾袞,請封為沙埕侯,讓他總統沙埕、舟山、大崗、東白海島軍務總兵官,還賜蟒衣,賜鞍馬,並遼參東珠黃金等。
對這個降將,十分大方。
有吳凱這個通過驗證的招降大功,杭州那邊對嚴我公招降的其它什麼顧奇勛啊等等,也都信之不疑,紛紛上報北京,為這些降將請封官爵。
至于級別較低的那些什麼原來的水寇山賊海盜等,杭州那邊就更是懶得細究了,按名單批復同意,授予官職,給予營號,劃分駐地防區,再每個給一筆賞銀,讓他們好好鎮守地方,打擊偽明叛逆。
他們從沒想到過,有人能跟他們扯一個彌天大謊,居然能把他們騙的團團轉。
畢竟不論是嚴我公還是吳凱,都是經過他們親自驗證過的,還有李遇春也是一直佐證,他們相信眼見為實。
再者,也認為此時大明大勢已去,殘明的文官武將們投降大清,另尋出路這才是正常的,如王之仁、張國維、張名振、于穎等還在堅守大明的,那些才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的畢竟總是少數的。
而當蘇松一帶的土國寶、吳兆勝、李成棟等的求援信不斷送來,杭州這邊也就把主要注意力都放到了蘇松一帶。
他們開始將目光放在那位公然號稱要先打蘇州再復南京的義陽王監國身上,目光放到了據稱手握近五萬人馬的提督黃蜚身上,放到了吳志葵、荊本澈、沈廷揚等這些義陽王兵馬上,甚至是太湖白頭軍吳易的義軍上。
只要浙東的那些人馬不過錢塘江,那麼暫時先不管他,先調兵合力把那個偽義陽王及其所部這一二十萬人馬給剿殺更重要。
博洛已經接到江寧多鐸的信,讓他提前開始班師,並讓他帶兵順路把蘇松等地的叛亂給鎮壓了,甚至信中說到,為了打壓越來越高漲的叛軍氣焰,可以仿當初攻下揚州後的屠城之舉,在蘇松挑一座大城,再來一次血屠,用一二十萬人來狠狠殺一殺這些叛軍的氣焰。
他還說現在連北京朝廷,都已經對這個義陽王自稱監國很有意見,認為必須迅速而又果決的鎮壓掉,並把義陽王擒送北京。
因為朱以海對錢塘江防線的有意控制,尤其是打壓了方國安為首的反攻杭州計劃後,浙東這邊一直對外顯出一種不溫不火的態勢,尤其是對杭州對清軍沒有半點威脅性。
朱以海揮師北伐,更是一直保持很好的隱秘性,在杭州博洛等人那邊,他們還是深信李遇春和嚴我公他們的報告,在祝家莊狠狠的擊敗了浙東明軍北上的一次試探,將他們的偽提督朱武打的落荒而逃,再不復聞蹤影。
朱以海的這個戰略,成功的讓浙東朝廷低調而又隱秘,讓清軍對他們的危險評估下降了許多,反倒是義陽王他們在朱以海這里吃了幾次大虧後,變的急躁而又激進,成功的吸引了杭州、南京的清軍統帥,甚至是驚動了北京的清廷,把義陽王列為了清軍下一個必除名單。
蘇州,震澤鎮。
朱以海帶兵入蘇州境內的第一戰,把一伙賊匪鹽販和義陽王麾下的游擊將軍一鍋端了。
不過這也不是朱以海頭一次對義陽王的人動手,現在他都已經不太在意了。
都是賊鼠一窩的玩意,干脆一鍋端了。
「義陽王連這樣的人都招為游擊將軍,還敢放狂言要奪蘇州收南京。」
看著那些打著義陽王旗號的亂兵,朱以海等都是一臉鄙夷,從一開始朱以海听說義陽王等在崇明舉旗,堅持抗清,還覺得挺佩服,再到如今,已經是深深嫌棄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抗清義士,僅是一群逃兵敗將,聚攏起來打起朝廷旗號,然後方便自己打糧拷餉搶掠地方而已。
舉旗都這麼久了,這些人口口聲聲二三十萬眾,但到現在都沒有干過一件像樣的事情,既沒有趁清軍直下杭州蘇松常鎮空虛之際,恢復地方,也沒能保衛鄉里,維持治安。
只是在征糧丁,勸捐募餉,弄來的這些錢糧不斷的招兵買馬擴軍,卻都只用來對付地方百姓,拿來搶錢搶糧做威做福了。
都說人心向背,就他們這樣行事,有哪個百姓真正願意支持他們?
連沈猶龍這樣的前兩廣總督都被這些家伙敲詐的忍無可忍,公開稱也要起義。
而曾經對義陽王抱以厚望,為他們奔走聯絡的復社陳子龍等人,也都死心了,寧願另起爐灶,自己招募義勇奪回城池,也不願意再支持這群兵匪。
「他們這個樣子還要打蘇州,那不是送死嗎?」
「讓他們打,正好吸引韃子注意,方便咱們行事。」
幾位隨駕的臣子們在議論著,朱以海听的皺眉,雖然他也越來越瞧不起義陽王他們,但說坐看他們送死,卻過了。這不僅是見死不救的問題,更關乎抗虜的大局。
義陽王他們現在頂在明處,浙東魯監國朝廷才能偷偷發育,若是他們被一擊滅亡,那朱以海他們也就要徹底暴露在清軍眼皮底下了。
「殿下,湖南巡撫堵胤錫、福建巡撫張肯堂、廣西巡撫瞿式耜,還有福建鄭家賜國姓朱成功,忠貞營賜姓名李赤心已經到了。」
朱以海一听這些名字,心頭振奮,「終于到了,趕緊有請。」
「殿下為何如何期待?」陳潛夫不解,「臣以為,這幾省終究有些鞭長莫及,而且人心也尚未真正歸附。如福建鄭氏,未必真肯出力。」
「孤豈不知,不過既然能來,那還是踏出了關鍵的一步的,而且孤這次最期待的不是鄭家的到來,而是堵胤錫和李赤心他們也。」
「為何?福建鄭氏實力遠強于他們啊?」
朱以海認真答道,「因為湖廣處于長江上游,而我們現在長江下游,若是能夠讓湖廣的明軍和忠貞營十三家聯合起來,一起對上游的韃子發起一波反擊攻勢,則勢必能夠威脅到下游的南直,這邊的韃子就得分兵應對上游的威脅,你說這難道不是對我們最直接有效的支援嗎?」
相反,福建鄭氏雖然海上實力很強,但他們卻還在浙江的南面,是浙江幫福建擋著清軍。
「殿下,闖賊可信嗎?」
「見面談過就知道了!」朱以海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