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倒台之後,朝堂上安靜了許多。
非但如此,就連後宮也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沒有人再提起被賜死的崔氏,哪怕是一向嘴碎,且和崔氏走得甚近的馮昭儀,仿佛宮中從未有過這個人一般。
皇後又重新閉門修佛,將宮里的事交給了高惠妃。
岑雲初依舊聖寵無二, 越來越多的人向她示好,只有水昭儀淡淡的。
「娘娘,這是新采的蓮蓬,」臨溪笑微微地托著個剔紅盤子,里頭放著幾只翠綠的蓮蓬,「奴婢給您剝蓮子吃。」
岑雲初也剛梳妝完畢, 螺髻高聳,淡著胭脂, 美得不可方物。
扶嵐也淨了手, 和臨溪一起剝蓮子。
臨溪說︰「剛才我在外頭遇見了項總管,他常到宮外去買辦。問咱們宮里有什麼需要的,他好給弄進來。
我說不必了,沒什麼缺的,若有管他們要就是了。」
「這項內使一向對咱們還不錯,何況他和鄭家有往來。」扶嵐也說,「說起來,鄭大娘子和霍夫人有些日子沒進宮來了。」
她們兩個說著話,岑雲初總像沒听見似的。
「娘娘想什麼呢?」臨溪問,「嘗嘗這蓮子,怪鮮女敕的。」
「這些日子常想著,你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岑雲初拈起一顆蓮子卻沒有吃,「該尋個合適的人家嫁了, 否則就把青春耽誤了。」
臨溪和扶嵐一听, 立刻跪了下去︰「娘娘, 這是怎麼了?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您罵也罵得, 罰也罰得。只是別趕我們走。」
「你們跟著我許多年,何嘗有哪里不好?」岑雲初讓她們起來,「只是想著讓你們各自成家,過自己的好日子。放心,有我做媒,絕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以岑雲初如今的身份地位,扶嵐和臨溪雖然只是她的侍女,卻也一樣能嫁得好。
甚至她跟皇上撒個嬌,就能讓皇上給她的兩個侍女賜婚,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可扶嵐臨溪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她。
「娘娘,您在這宮里身邊沒有可靠的人不成,我們兩個雖然不夠聰明,但勝在夠忠心,」扶嵐說,「娘娘往後的路還長著,奴婢要一直陪著您。」
「是啊,娘娘, 我和扶嵐姐姐早就已經商量好了, 這輩子就在你身邊服侍著,絕不嫁人。」臨溪也說,「求娘娘一定成全我們。」
「可是這樣對你們太不公平,」岑雲初搖頭,「你們跟了我一場,我想讓你們有個好歸宿。」
「娘娘,你就別替我們操心了。能伺候您是我們一輩子的福分,若真讓我們出宮去,到什麼時候我們也不能安心。」扶嵐說,「我和臨溪只想一輩子都侍奉您,求娘娘別再說讓我們離開的話。」
「是啊,娘娘,奴婢寧願願意一頭踫死,也不要嫁人。」臨溪哭著說。
岑雲初見她們兩個如此堅決,只好說︰「那就姑且先放一放,往後再說吧。」
朝中的變化讓姜印之多多少少有些惴惴不安。
跟孟氏說︰「前幾年咱們和崔家走動的得有些頻繁,如今他們家倒了台,該不會有人趁機參我一本吧?」
「應該還不至于,不管怎麼說咱們和霍家宗家都是姻親,有誰會不長眼地拿你來做文章?」
「說的是,說的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姜印之只覺得心里一松,也不管這句話好听不好听了。
「老爺且放寬心吧,咱們不會有事的。」孟氏說著又嘆了口氣,「比起這個,我倒是更擔心阿晴。自從天保去了之後,她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
前些時候宗家夫婦也甚悲痛,我想著把她接回來,又覺得不妥,身為媳婦總要侍奉公婆才行。
如今天保過世已經百日,我想把阿晴接過來住上些日子。」
提起女兒,姜印之也是連聲哀嘆,說道︰「接回來吧!讓她在家養些日子,也平復平復心情。」
孟氏于是便收拾了,坐車到了宗家。
宗夫人整個人都瘦得月兌了相,面容蒼老,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臉上總帶著笑了。
她見了孟氏,難免有些過意不去,不管怎麼說,宗天保沒了,姜晴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親家母,你千萬多保重。千不看,萬不看,還得看興哥兒不是?」孟氏的態度一如往常,這些日子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可不管再怎樣,人死不能復生,她女兒守寡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那也只好如此。
「唉,親家母你說的對呀。」宗夫人嘆了口氣,勉強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好一些,「也許久沒見你了,我現在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我來是想把阿晴和興哥兒娘倆接回去住些日子。」孟氏說明來意,「不知道成不成?」
「這話說的,阿晴住娘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宗夫人听了說,「其實我也想著讓回去住些日子,可是又怕她多想。
如果你來接她正好,就讓她收拾收拾,跟著你回去吧。」
姜晴每日里渾渾噩噩,脾氣變得越發不好。
身邊的下人都戰戰兢兢,唯恐多說了一句話,就要被大女乃女乃責罰。
哪怕見了興哥兒她也沒好氣,嚇得女乃媽趕緊抱著孩子離開。
興哥兒如今已經快一周歲了,雖然還不會走路,可已經會說簡單的字。
如今宗家老夫婦兩個把他看成了唯一的指望,若不是還有這個孩子,他們兩個只怕也隨著兒子去了。
也正是因為興哥兒的緣故,他們對姜晴處處寬容。
孩子已然沒了父親,總不能讓他再沒了母親。
可是這些在姜晴眼里統統都看不見,她只顧著自怨自艾,只覺得全天下自己最倒霉。
「阿晴,跟娘回去住些日子吧!我同你婆婆說了,她也願意。」孟氏看見女兒是真的心疼,花一樣的年紀,從此只能青襖白裙,做個孀婦。
看到母親姜晴變得平和多了,她也想回娘家去住些日子,在婆家實在太壓抑了。
「把孩子留下吧,不用帶著。我只想清清靜靜地呆些日子。」她只覺得孩子厭煩,說到底,終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所以這孩子一哭,她就打心底里煩躁。
都過去這麼久了,他居然還記得宗天保,總是「爹爹」、「爹爹」的叫。
每當這個時候。姜晴真恨不得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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