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個小時,高天一就快步出了焦樵家的小院,駕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隨後不久,內務部大樓就像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一般,不斷有人出出進進,無不行色匆匆。
但焦樵和林娜始終沒有離開家,院門死死的關閉著,門外的街道上一東一西停著兩輛內務部涂裝的裝甲車,把道路全部封閉。
東邊的天色出現了些許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拉開序幕,但在京城基地南三環外卻依舊人頭聳動。
和昨天相比,參加集會的流民數量不光沒有消減還有了明顯增加,不光有城南安全區里的大部分流民,從城東、城北趕來的流民也越來越多。即便在半夜時分,依舊有一支支隊伍隊伍打著不同的旗號,源源不斷向這里聚集。
長期的貧富分化和壓榨,造成了大部分流民心里都窩著一股氣,昨天傍晚洪濤通過電台發出的廣播則成了催化劑。大家全想借著這次機會發泄一番心中的郁悶,同時也湊個大熱鬧,看看聯盟政府到底會采取什麼辦法來應對。
八點剛過,聚集在南三環劉家窯到方莊一帶的流民就感覺到了地面傳來的震動,紛紛向路兩邊閃去。幾分鐘之後,隨著低沉的轟鳴聲,兩隊分別涂裝著內務部和空勤團標志的坦克出現在視野中,方向正南!
「哦……嚴懲凶手、揪出指使者、擴大自管區!嚴懲凶手、揪出指使者、擴大自管區……」人群頓時發出了陣陣歡呼,然後就是越來越整齊的口號。
流民們很高興,既然聯盟政府派坦克去十字路口市場接凶手了,那就等于接受了洪法官的建議,不能說全面勝利,也算個開門紅!有一部分疆省移民還敲響了手鼓、吹起了嗩吶、跳起了民族舞蹈,對緩緩駛來的車隊夾道歡迎。
「張主任,南邊還要加派人手,禁止閑雜人等靠近主路!」
流民們興高采烈像過節一樣,但集會的領導者們卻沒有絲毫懈怠。昨晚管委會和來自安全區的代表們已經連夜和洪濤開了個踫頭會,一致同意不能出現過激行動、不許喊過激的口號。
現在包括十幾位理事在內的所有安全區負責人,都在組織力量引導集會流民把通往十字路口市場的道路讓開,同時還要留意觀察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員活動,堅決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趁機制造騷亂、渾水模魚。
「我這邊沒問題,附近的高層建築都派人舉著旗子表明身份,可從南五區那邊來了不少流民,現在正沿著大街從東邊往市場方向走呢。我這里的人和他們都不熟,你趕緊聯系下孫老板和劉理事,讓他們不要太靠近!」
對講機另一頭,張偉平正站在一座沿街的塔樓上舉著望遠鏡觀察附近的街道,發現什麼地方有人靠近主路馬上呼叫手下過去勸阻。但從新六區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太好,安全區里過來的流民人數太多,互相又沒有統屬,不好強行阻攔。
「老趙,東邊也來人了。現在參加集會的流民已經超過了四萬,是不是可以發揮更大作用?」
江洋做為自管區主任,與城南安全區多有交集,被推舉為集會的指揮者。雖然他曾經擔任過救贖者的二把手,轄區之內幸存者總數超過了六萬,但真沒一次性指揮過這麼多人,情緒有點亢奮。
在昨晚的會議上,洪濤做出了一個有點掃興的決定,集會就到今天中午,在空勤團和內務部的坦克把刺客帶走之後宣告結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干什麼干什麼。
這個決定讓江洋有點不理解,好不容易把民眾扇呼起來了,士氣還挺高,為何不借機多向聯盟政府施壓,爭取更多利益呢。以政府目前的態度,應該還是有不少顧慮,突然翻臉動武的可能性很小。
至于說會不會出現傷亡的問題,做為一名合格的政客壓根就不應該這麼想。純粹的傷亡沒有任何意義,但如果傷亡能帶來好處,比如借機扇動情緒弄個群情激奮啥的,就屬于必然的成本了。
做買賣需要投資,爭權奪利也一樣,更需要富有冒險精神。該投機的時候必須投,誰能投準誰就賺了,不能總想著空手套白狼。
「你我都不如他了解管理層在想什麼,還是不要太急。」
和學院派的江洋比起來,趙斌的理論知識相對貴乏,但實際操作經驗比較豐富,對洪濤這個人更了解,即便同樣不清楚為什麼不借機利益最大化,依舊還是選擇了相信。
「你在理事會里待過一段時間,能不能分析分析,這次政府真會大動干戈把幕後凶手找出來嗎?你也說了,那個姓高的是理事長親信,改革派的勢力還挺大,最終會不會還是找個倒霉蛋出來頂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急倒是不太急,可江洋心里不踏實。以他的理解,聯盟高層完全有可能出爾反爾,更有能力指鹿為馬,想靠內務部依法嚴懲幕後黑手可能性不大。官官相護自古有之,憑什麼現在就要變變呢。
「很難講……沒來之前我也不太相信能靠規則維系一個大型團體。無論什麼規則也是人設立的,還得由人去執行,只要中間離不開人的環節就一定會變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們幾千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但進入理事會,認真研究過他設計的體系之後,發現確實有效。別看在高層里同樣存在派系斗爭,但目標都是一致的,全在琢磨如何才能讓團體向前發展。他們之間的矛盾,甚至談不上方向問題,只是手段上的不同而已。
誰想違背這套體系,等于是拉著大多數人原地踏步或者倒退,必然會損害大部分人的利益,沒法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在政府里等于寸步難行。
從這一點上講,他是在利用人性來制約人性,而核心內容就是兩個字,利益。不同的是他把利益分成很多小塊,每個小塊都無法單獨運轉,迫使高層之間必須要通過互相合作才能有收獲。從這一點上來講,他又像個奸商。
以前我們也曾經想這麼做,但沒有他設計的巧妙,更沒有他的能力和魄力。這套體系是個整體,缺少一環也無法運轉,至今為止我還沒完全弄懂。以後有機會必須當面問問,把不明白的環節搞清楚。」
在這個問題上趙斌就比江洋有發言權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麼分配工作的,按理說應該讓江洋進入理事會任職,有理論基礎,再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理解起來肯定比趙斌快。
「那倒是……自管區在他手里就像個玩具,管理起來一點不費勁。我和張偉平只能跟在後面跑,有些辦法看似很簡單,可他做起來就和別人不一樣,真有點化腐朽為神奇的感覺。
按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用不了兩三年安全區怕是全要變成自管區了。別看他在管理層沒有任何職務,卻可以一呼百應,影響幾十萬流民的想法,活月兌就是個隱形秘書長和理事長。
到時候聯盟想制定比較大的政策,估計也得來找他先商量商量。你說如果換做你來當秘書長或者理事長,遇到一個這樣的人心里會是啥想法,又該怎麼辦呢?」
看著一串坦克車間隔幾十米緩緩駛過主路,旁邊還有全副武裝的內務部憲警跟隨,江洋覺得在安全方面已經萬無一失了,心情頓時輕松了不少,話也隨之多了起來。
「……我恐怕也會痛下殺手,在他還沒布局完成前直接干掉,時間越早越好!走吧,我們去市場等著,看看空勤團是不是三頭六臂,有沒有吹的那麼厲害。」
趙斌認真想了想,也沒有啥常規好辦法,只能和高天一同流合污。然後自嘲的一笑,起身向樓下走去。眼前這支坦克編隊隸屬內務部,平時在基地里就能看見,不太稀奇,而從東邊進入自管區的另一只編隊才是空勤團。
這支部隊的名號對趙斌來講如鯁在喉,當年就是空勤團在南疆匯同了反抗軍殘部發起的反攻,只用了一個月時間就把裁決者從龜茲附近掃了個干干淨淨,間接逼著自己不得不听從洪濤的建議,與東亞聯盟進行談判。
到了理事會才听說,參戰的空勤團只有一個連兵力,還是輕步兵,連人帶武器彈藥都由飛機空運,根本沒有充足的補給,大部分給養彈藥靠搶對方的。
再往前數,空勤團最開始就是洪濤親自訓練出來的第一批傘兵部隊。正是他們神兵天降,先後突襲了西北聯盟和四省聯盟,幾乎用兵不血刃的方式把幾萬人和絕大部分北方領土納入了復興聯盟囊中。
這支軍隊到底有沒有這麼厲害,和其它部隊有什麼不同,耳听為虛眼見為實,不管之前听過多少傳聞,也得親自看看才能滿足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