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沛蹲下去扶起孫慧娥說︰「小妹妹,你別哭了。你這名字犯了太後的名諱,我今日給你換一個名字可好?」
孫慧娥已經哭傻,只將頭點了又點。葉沛想了想,「你就叫孫福慧吧。」孫慧娥又點了點頭。
雷允恭對孫慧娥道︰「你還不快謝謝郡主賜名?要不就得關你個三日五日趕出宮去。」
孫慧娥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事情,趕忙跪下給葉沛磕頭,「奴婢謝郡主賜名之恩。」
葉沛拉她起來,沒有一點架子,撫了撫她的頭發,道︰「去吧,福慧!」說著,自己進里院去了。
孫福慧看著葉沛的背影,深深地感激。只是沒有報答的機會,她把這份恩情一直深深地埋在心底。
這麼多年過去了,劉太後已經殯天,寶慈殿的太監宮女都被分到別的殿閣里,孫福慧也去了坤寧殿。
皇後郭芙蓉嫁進來自然有自己信任的婢女,孫福慧這樣的宮女只能在底下做一些灑掃的粗活。
今日是因為郭芙蓉需要人手,因此將孫福慧也叫上跟了去,她到了棲鳳閣才知道是郭皇後要打葉沛,心中忐忑,等郭皇後一發作,院子里一片混亂,她就偷偷溜了出來,直奔福寧殿去求救。說來也巧,剛到睿思門便遇到趙禎的步輦,喜出望外。
陳忠意見遠處慌慌張張跑過來一個小宮女,急忙上前怒斥道︰「何事如此驚慌,不怕驚了聖駕?」
孫福慧萬福道︰「陳都知,皇後娘娘去了樂安郡主的棲鳳閣。」
「什麼?!」陳忠意也是一驚,知道定要出事,立刻回稟了趙禎,擺駕棲鳳閣。
誰知剛進院子,就見葉沛翻騰著跳出院子。趙禎剛要上前詢問,不想後面緊跟出來的郭芙蓉掌摑官家,把官家趙禎脖頸抓出了一道血痕。
趙禎怒道︰「皇後這是要做什麼!」
郭皇後嚇得慌了手腳,求饒道︰「官家,臣妾本來是想要教訓一下那個賤婢,哦,不,臣妾是來與葉郡主聊天!臣妾……」
「不要說了!」趙禎氣得臉色鐵青,「你還有一點皇後的威儀嗎?」
郭皇後哭泣道︰「官家,臣妾知道錯了!」
趙禎道︰「不用說了,退下!」
郭皇後嚇得只顧哭泣,石榴、海棠兩人扶住郭皇後。郭芙蓉本欲再解釋什麼,海棠勸道︰「娘娘,別說了,咱們先走吧!」
石榴也連扶帶拉地將郭皇後攙出院子,「娘娘,別多說了,咱們先回坤寧殿,等官家氣消了再解釋。」
郭皇後走了,院子里的太監、宮女也魚貫而出。
趙禎進來院子,陳忠意上前查看趙禎的傷勢,「官家,用不用叫御醫?」
趙禎不理,他頸上雖有一條長長的血痕,卻不過是指甲劃傷,很表淺。只是官家盛怒,眾人嚇得驚慌而已。
葉沛見趙禎被誤傷,郭皇後離開,自己也轉身要進屋去。趙禎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欲拉葉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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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沛兒!」
葉沛抬眼看了看趙禎傷口,知道他沒有大礙,冷淡地說︰「官家請回吧!」說著,一個「陰陽步」,錯開趙禎來拉的手,進屋了,將房門反鎖上。
「你……」趙禎本就在盛怒之下,這一下吃了閉門羹,更是氣惱。他用力踢了一下葉沛的房門道︰「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別出來!」
陳忠意見狀,忙上前勸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臣請御醫過來看看吧!」說著,叫步輦準備擺駕回福寧殿。
結果趙禎卻咬著牙,憤恨地說︰「不回去,就在這里等!」
御醫過來為官家清理了傷口,敷上藥棉,趙禎一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此時正值三九隆冬,不到一個時辰,趙禎已經凍得面色發紫,嘴唇鐵青。
陳忠意跪在葉沛屋前哀求︰「樂安郡主,您就別拗著了,這要是把官家凍出病來,咱們都擔當不起呀!」
見陳忠意跪求無用,苗瑾禾、林碧涵等人也都跪地哀求,一時間滿院哀哭之聲。
眾人皆以為葉沛心狠,哪知道她跪坐在房門內也早已哭成淚人。
葉沛心道︰「六哥哥,你莫要怪我心狠,若是我此時出去,反到害了你一世清明。我怕是將來縱然粉身碎骨也贖不起這罪過了。」
正好這時,宰相範仲淹有事求見,令殿前執事通稟了三次都不見官家出來,等得不耐煩了,想自己奔後宮來尋。
陳忠意听說了順水推舟道︰「官家,範相公已經奔後宮來了,若是看到您與郡主鬧出這一出戲,怕是有損龍顏呀!」
趙禎怒道︰「他們讓朕娶誰就娶誰,讓朕出見就出見,這皇帝當得還有什麼自由!不若讓他們來當好了!」
陳忠意跪求︰「官家,唏聲呀!」
趙禎一甩袍袖,站起身來往院外走了,陳忠意等一眾宮人趕忙跟上。
勤政殿中,範仲淹見了官家,大驚道︰「官家頸上之傷何來?」
趙禎怒道︰「還不是眾位卿家為朕挑選的好皇後郭氏所為!朕明日便要將她廢黜!」
正好呂夷簡也在當場,因他早年與郭守璘有嫌隙,立刻附和道︰「皇後安敢如此?皇後無婦德,又無子,義當廢。」
範仲淹听了忙跪倒說道︰「皇後不可廢,宜早息此議,不可使之傳于外。」
有人附議範仲淹,有人附議呂夷簡。
趙禎余怒未消,冷眼看著眾人爭論,心中又生出一個主意來。
從議事廳出來,趙禎命陳忠意叫車輦向尚美人居住的紫雲閣去。
第二日,官家下詔︰皇後以無子願入道,特封為淨妃、玉京沖妙仙師,賜名清悟,別居長寧宮。
此詔一出,朝廷上下一片嘩然,台諫群議。
趙禎從葉沛那里回來本就受了些風寒,自此便稱病不朝一月有余,並且不接任何奏疏,一直在尚美人的紫雲閣住著。
朝中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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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傳出謠言,皇後與尚美人、楊美人等吃醋,誤傷了官家,才使得被廢。皇後無德,而尚美人等亦是恃寵生嬌,致使官家荒婬無度,多日輟朝等等。
此時便有諫官範諷等人上疏,歷數尚美人、楊美人等諸多罪過。
趙禎借此機會,佯裝氣憤,連同尚美人、楊美人一並貶為女道人,出宮別居。
尚美人本來以為皇後被廢,官家居自己閣中數日,獨受恩寵,定能爭下個妃位來。誰知福兮禍兮,一道恩旨,她只能出居洞真宮去了。
走前,尚美人到官家的福寧殿前長跪大哭,趙禎不予接見,最後只得悻悻離開。
葉沛知道了這一切,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她沒想到趙禎竟然這樣決絕,將後宮所有妃嬪悉數辭出宮去。自己罪孽俞加深重,也更下了出宮的決心。
尚美人、楊美人出宮的當日,陳忠意就偷偷來求過葉沛,「葉姑娘,請您勸勸官家吧,如今官家正值盛年,不御妃嬪,將來怕是有損龍嗣呀!」
陳忠意不說,葉沛也明白趙禎想做什麼,若是數年沒有龍嗣,他想納葉沛為妃,朝臣縱然反對,也會為了龍嗣著想,勉強同意。
可是葉沛不能這樣不知臉恥地等著這一切發生,她立刻上表自請出宮居住。她表中婉言,自太後殯天後,雖得皇恩浩蕩,太後養女亦不便久居宮中,如今郡主府已初步修繕完畢,請官家賜婚,自請出宮。
趙禎接了表疏,氣得當場扔到地上,「還敢自請出宮!朕不準!」
之前反對葉沛的朝臣們得了這份表疏如獲至寶,呂夷簡、範仲淹等人立刻上疏奏請︰「太後養女年齡已至,請官家賜婚,準奏出宮另居。」
一時間,朝堂上為了官家後宮之事鬧得沸沸揚揚。
晚上,趙禎在福寧殿的書房里練字,伺候他的人仍然是老內侍魏敏賢。
魏敏賢指著那只雙魚紋的折沿洗說道︰「官家,您看這折沿洗里的兩條魚游得多歡快?可若是一支墨筆下去,它們就像在干涸的岸上掙扎,沒有了生氣。若是失去水潤的魚彼此依偎,還不如將它們放歸大海讓它們得到自由。官家是聰明人,該知道何去何從。」
趙禎看看魏敏賢,又看看那只折沿洗上凸出瓷面的瓷魚,心境驟沉。
是啊,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們為何要如此相互折磨?有時候愛也不一定是得到,放手可能對兩個人都好。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趙禎反復地吟誦著這句話,他要怎麼去收拾自己殘敗的內心呢?
三個月後,趙禎不敵眾臣奏請,只得準了葉沛出宮之奏,卻絕口不提賜婚之事。
「樂安郡主侍奉章獻太後有功,恢復其郡主身份,準批其出宮建府,一切日常用度按長公主制供給。內宮殿頭供奉官黃金寶封為郡主府知事,隨郡主出府勾當府中一切事務。」
朝堂上喧沸之事,隨著葉沛出宮建府逐漸平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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