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望安郡主可記得,有誰接近過你?」于羌換了個問題。
「昨日坐在我身邊的是郭大娘子,柳三娘子以及陳三娘子,不過她們離席時,我耳墜應該是還掛在我耳朵上的。」薛玄凌偏著頭,眼眸一轉,指著遠處人群中的徐若雅,說︰「哦對了,在後頭的寒梅園里,我與徐大娘子有過交談。」
徐若雅紅著眼楮,神情憂郁。
其實薛玄凌的聲音並不大,但這會兒徐若雅還是循聲望向了薛玄凌,而且從徐若雅的眼神來看,她听見了,也懂薛玄凌話外的意思。
只不過,她似乎不急著為自己辯解。
果然,于羌順著薛玄凌的手去看徐若雅,打量了一會兒後,搖頭道︰「徐大娘子的身高要矮上喬三娘許多,且看她那瘦弱程度,應該是沒辦法鉗制住喬三娘,使其無聲無息地被砍死。」
「從死者的四肢情況來看,凶手該是有兩人。」林含章那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叫于羌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女人負責讓喬三娘放松芥蒂,男人則負責滅口,听上去還算合理,不是嗎?」
這話指向性太明顯。
于羌無奈地回身,拱手對林含章說︰「林司業,我這是在問望安郡主呢,您總不好一直在旁邊插話的,就剛才這麼一會兒,您都插了三次了。」
不是于羌看不出林含章的意思,只是眼下有最大嫌疑的是薛玄凌,他得做足了樣子,院子外內看著的人才不會糾纏不清。
尤其是喬梓年的母親柳氏,從始至終那淬了毒的眸子都在緊盯著于羌和薛玄凌。
「林司業說的也不錯啊。」薛玄凌點頭附和了句,又說︰「于少卿問我的,我都答了,如果于少卿真覺得我有嫌疑,不然將我帶回大理寺好了?」
說著,薛玄凌抱著暖爐的手一抬,示意于羌動手。
「哪里哪里。」于羌趕忙擺手,後退半步,斂眸答道︰「只不過到底是人命關天,下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見諒。」
開什麼玩笑!
要是于羌真敢拘了薛玄凌。
保不齊明天腦袋上這頂官帽就得被薅掉。
正說著,後頭的司直一路小跑過來,湊近于羌後,附耳低聲匯報︰「少卿大人,打更人過來了。」
長安城內的打更人,通常是兩人一坊,一人拿鑼,一人拿梆。兩人自戌時起,寅時結束,邊走邊敲,一夜敲上五更。
千雪苑里的卻有些不同。
這兒的打更人一夜只需要敲上三更,自亥時起,丑時結束,且二人都是手持梆子,一更一人敲響,輪換著來。
「把兩個人分開審訊,確認他們昨夜打更時間無誤,另外問一問他們在值夜期間有沒有見過可疑人影。」于羌吩咐完司直,朝薛玄凌一禮,轉頭往徐若雅那里走去。
司直余光瞥了瞥薛玄凌,應是退下。
徐若雅身邊站著的是工部員外郎盧永平的小女兒盧杏妙,兩人關系親密,手挽著手,直到于羌走到她們面前,盧杏妙也沒有松手避開的意思。
「于少卿,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這兒死了人,怪可怕的。」盧杏妙先一步開口問道。
于羌笑了笑,出言安撫︰「兩位稍安勿躁,只要大理寺查明命案真凶,自然就會送二位回家。在此之前,還請二位說一說,昨夜子時初刻到正刻之間,各自在哪兒?」
盧杏妙鼻翼微動,略帶些不滿地回答︰「剛才不是同你們的人說過了?子時我與徐大娘子在她屋內閑談,一直談到丑時,才分開,回了房間。」
「是。」徐若雅咬住唇瓣,輕聲說道︰「因為白日棋局勝了頗負盛名的蔡二郎,所以盧六娘特意上門與我手談了幾局。等到那打更人的丑時梆子聲響起時,盧六娘覺得困頓,我們這才散了。」
「是嗎?那盧六娘如何得知自己是子時到的徐大娘子的院子?」
薛玄凌不知什麼時候走到的于羌身後,乍一出聲,給于羌嚇一哆嗦,差點沒站穩。
結果反駁薛玄凌的不是徐若雅,而是盧杏妙。
她冷眼一橫,涼絲絲地問薛玄凌︰「怎麼,望安郡主這是要插手大理寺查案嗎?臣女倒是不知道,郡主還有此等權力。」
場面一度冷凝。
「可疑之處,如何問不得?」林含章背手行至于羌右側,與薛玄凌一左一右地將于羌夾在了當中,「倘若盧六娘與徐大娘子沒有做那虧心事,自然是不怕大理寺和旁人問詢的,不是嗎?」
可憐的于羌是既怕左又怕右,喪眉搭眼地從袖子里掏出空卷宗來,邊寫邊說︰「幾位的證詞這會兒已經有大理寺司直在整理了,按章程,兩位是該說得更仔細些。」
這態勢,由不得盧杏妙不說。
盧杏妙只能鼻間噴出一聲,垮著臉解釋︰「我到徐大娘子院子里後不久,外頭的打更梆子就傳來了,雖然隔得遠,但隱約是能听清楚的,所以想要確定當時是子時並不難。」
「我的院子離打更人的中庭是有些距離。」徐若雅適時地插嘴說了句。
能拿到薛玄凌耳墜的左右不過是那麼幾個人。
于羌寫了一長串案情細節後,繼續問道︰「敢問,盧六娘你與徐大娘子手談時,可有中途離開?」
「沒。」盧杏妙搖頭,「對弈就是要專心,怎麼可能中途離席?一直到後來越下越困,分了些神,才听到那丑時的梆子,覺得該回去歇息了。」
單就供詞看,徐若雅並沒有能作案的時間。
畢竟喬梓年死在子時二刻,而徐若雅在這期間一直與盧杏妙在下棋。
審訊打更人的司直這會兒也回來了,兩頭分開審,打更人的供詞依舊對得上,也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是正常下的更。
院門處,琴南姑娘拂袖進來,朝于羌招了招手。
「幾位現在這兒等著。」于羌心道這是榮安郡主托話過來了,急忙拱手朝身邊的人一禮,兜袖快步迎了過去。
于羌一不在,徐若雅的身子似乎就站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