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凌和蘇月安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薛玄凌另外購置的私宅。
安靜,安全。
而蘇月安呢?
她並沒有拒絕到一個屬于薛玄凌的宅子里做客,很大程度上,就是給了薛玄凌一次與她商談的機會。
只不過,蘇月安重利,但凡開口,必中要害。
「我能給你的……」薛玄凌沒有半點被打斷的局促,從容而平靜地從袖籠中取了一張折疊了幾下的紙出來,放到了蘇月安的面前。
帶著淡淡木香的桃花箋,特制的紙。
蘇月安端詳了一會兒薛玄凌,然後又看了看面前這張紙,伸手拿過,打開,緊接著……
便是臉色驟變。
紙上並沒有寫很多字。
寥寥幾筆。
‘京兆尹宋朓寵妾滅妻,妻妾亂位。’
看上去是掌控了宋朓的內宅陰私,實際上卻是在告訴蘇月安︰
瞧,我連京兆尹的宅院內務都能知曉。
別看皇帝對薛亦涯這種臣子的私德不甚在意,朝廷里能有幾個薛亦涯?滿朝國公也不過三個。
蘇月安眼眸轉暗,捏著桃花箋的手指指月復泛白。
江淮毓秀閣干的是商賈買賣,走的卻是江湖行事風格。說到底,這次江淮毓秀閣進長安,還是想與官府搭上關系,改改從前的路子。
「誰都經不起查。」薛玄凌微微一笑,說︰「事實上我無法給你們提供什麼看得見的幫助,但我站在你們這邊,對你們而言,便是一種幫助。」
這是一個,蘇月安無法拒絕的條件。
可她並不想很快低頭。
「首先,你在薛家並不受重視,你被拐十年,一朝找回,薛相爺連單獨的洗塵宴都沒有為你辦過。」
「你的兩位兄長遠在邊關鎮守,說是戍邊衛國,實際上是被薛相爺調走,眼不見為淨。」
「你的繼母育有一子一女,盡管她對你小意和善,但從你兩位兄長五年未回長安來看,當中怕是少不了她的枕邊風。」
蘇月安掰著手指,細數著薛玄凌目前的困境.
「你的郡主身份看似尊貴,卻不過是一層虛名,真正將你作郡主看待的,滿長安不超過五個人。」
「國子學里你歲試第一,甲字三等,可如此灼名,如烈火烹油,只會讓你越發成為眾矢之的。旁人看你,不過鄉野粗婦,心中的鄙夷遠大于欽佩。」
「如此,你卻有底氣說,你站在我們這邊,便能給我們提供幫助?」
薛玄凌撐著頭,斜睨著蘇月安,反問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宋朓家事的嗎?他在任上十多年,如此私密,可從沒有被外人知曉過。」
一個說東,一個說西。
偏偏薛玄凌就是要把話繞回這最關鍵的事上。
「你的敵人怕是比我們江淮毓秀閣還多吧?」蘇月安不接茬,眨巴著眼楮問。
「我不光知道宋朓的家事,我還清楚朝中絕大多數官吏的私密。」薛玄凌笑眯眯重復。
任你如何
蘇月安這下是臉都黑了,白眼一翻,全然沒了剛才的儀態,甚至腿都左右交疊了起來。
過了會兒,她深呼吸了幾口氣,一狠心,拍著桌子問道︰「所以你想怎麼樣?你想得到什麼?」
「我想你告訴我,怎麼闖你那江淮毓秀閣的關。」薛玄凌還是那一臉和煦的笑容。
「好說。」
結果蘇月安應得格外痛快,張口就說道︰「這個好辦,但我教了你,你卻得給我一些實際點的回報才是。總不能好處你拿了,最後卻只告訴我,你光出個人站在旁邊看著吧?」
答得這麼快,肯定有鬼。
薛玄凌狐疑地打量著蘇月安,審視幾眼後,問︰「你想要什麼回報?」
「我要季啟年的情報。」蘇月安素手一橫,將胳膊架在桌上,抿了抿唇,答道︰「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以我們的滲透能力,就是想要見他一面,都很難。」
季啟年,也就是黑市明面上的大當家。
青州季氏背靠崔家,其當家主母是崔家長房嫡女,家中子弟多與崔家女兒結親,算得上是幾個小氏族中,與崔家捆綁得最緊的一個。
此次黑市被清剿,季啟年是沒有入獄的,但他的左膀右臂卻至今還困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不得銅贖。
眼下蘇月安要季啟年的情報,分明是圖個大的。
「不是不可以。」薛玄凌眼珠子一轉,點頭應承,「我給你季啟年的情報,你給我我要的,如此一來,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結果蘇月安抬手截住薛玄凌的話,狡黠地笑著補充道︰「是人就有弱點,我們要的……是季啟年的弱點。」
「開什麼玩笑。」薛玄凌登時無語,「你們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季啟年是崔家的佷婿,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扳倒的人,與他合謀倒是可以,想直接掌控人家弱點……你以為你是誰?龍子龍孫嗎?」
眼見著薛玄凌拒絕得果斷,蘇月安順理成章地退了一步,說︰「也好,倘若季啟年的不行,那就換童培峰的吧。」
童培峰,季啟年的左膀右臂之一,掌控著黑市至少一半的產業,現如今正蹲在大牢里,等著季啟年撈出來。
要是折了這一條胳膊。
黑市之後想要重新將生意拾掇起來,可就難了。
「落井下石是吧?」薛玄凌挑眉,滿口應承,「行,就他了,三日後還是這兒,你過來找我便是。」
該說的說了,蘇月安也不寒暄或客套,起身一禮,準備離開。
薛玄凌想著送她一程,便跟著站起來。
兩人出院門時,正听得外面哭聲乍起,等推門看去,赫然看到一女子躺在地上,神色惶惶,淚流滿面。
而在女子身邊,站著個滿臉橫肉的高大男人。
男人一臉凶相,嘴里罵道︰「你爹把你抵押給了老子,那你就是老子的人,哭他娘個球?還不趕緊跟老子回去。」
「我不要……」女人伏倒在地,失聲痛哭,「誰來救救我,救救我,我本身是良家女,豈能去那勾欄之處。」
四下並沒有人站出來。
甚至連看熱鬧的都沒有,幾戶人家大門緊閉,連門口的下人也都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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