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凌的確不知道哪兒在窺探著自己,但放眼望去,這附近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可不就只剩下那棟四層的小樓?
所以她才會準確無誤地投射銳利的目光過去。
不過,小樓太遠……
什麼也沒看到。
後頭滿兒收拾完行禮,給薛玄凌端來一碗甜湯。
「娘子,您真的不去主院看望一下夫人嗎?我看夫人的那個婢女都來咱們院子門口晃悠兩遍了。」滿兒小聲提醒道。
薛玄凌轉頭看了一眼院門口露出的一抹玉蘭裙擺,聳了聳肩,說︰「她愛逛就逛吧,你娘子我可是受了驚嚇,壓根不想出去應酬攀談。」
姜青鳶之所以派珍珠一直過來溜達,無非是想借口關心薛玄凌,不落人話柄。當然,不排除這位還存著別的心思,但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那幾件事。
要不就是關心薛玄凌的婚事,要不就是關心薛玄凌口中的那個醫案。
如果是婚事,姜青鳶應該會自己親自過來,而如何是醫案,說明珍珠只是來談談口風的。
偏偏薛玄凌是半點機會不給,直接不讓珍珠進門。
「這甜湯不錯。」薛玄凌飲盡了滿兒端來的牛乳甜湯,嘴里不忘夸獎一句。
滿兒嘿嘿一笑,托著碗說︰「是圓兒姐姐去求大廚房的廚娘學來的。」
她們會的並不多。
在人牙子手里時,圓兒和滿兒學的都是討好人的本事,如做飯這種有難度的手藝,她們是沒有資格學的。
如今到了玲瓏院,圓兒看別人家的小廚房都是想做什麼做什麼,自家娘子平日下了學到家,卻只能翻來覆去喝糖水,頓時氣勁就上來了。之後,圓兒特地去那主院大廚房,求了廚娘好多天,總算是求來了一點機會。
幸好圓兒機靈,學什麼都學得快,這才三五日,就已經會了好幾樣甜湯,往後能變著花兒地給娘子做。
「大廚房的廚娘人這麼好?」薛玄凌有些詫異。
滿兒嘻嘻笑道︰「是娘子留下的買菜錢,我和圓兒姐姐省了幾頓下來,全送給那廚娘了,她才同意圓兒姐姐跟在大廚房學幾天。」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一听到圓兒和滿兒居然如此省吃儉用,薛玄凌頓時感嘆不已,伸手揉了把滿兒毛茸茸的雙髻揪揪,說︰「往後有什麼開支就直接找薛官家去,不必委屈自己。」
「為了娘子,不委屈。」圓兒呲牙回答。
能在玲瓏院,已經是神仙般的日子。
娘子脾氣好先不說,單是吃飽喝足穿暖,夜里不用起夜,晨時不必早起,就已經是無數奴婢想都不敢想的美事了。
過午,玲瓏院自個兒開了火。
那頭薛柏耀得了閑,幾乎是用跑的,一路沖進了玲瓏院。
他拉著尚在吃飯的薛玄凌起身,東打量西打量,確認薛玄凌的確沒有受傷後,才松了一口氣,怒道︰「這群土匪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在長安城里擄人!好在人沒事,要有什麼事,我扒了他們的皮!」
「三哥這兩眼青黑,別是一晚上沒睡。」薛玄凌拽著薛柏耀坐下,一面示意圓兒布碗筷,一面打趣道︰「回來的路上,于少卿還在同我們說起你呢,說三哥你記得像無頭的蒼蠅,在大理寺沒一刻能停下步子的。」
薛柏耀瞪了一眼薛玄凌,屈指一扣,敲在薛玄凌的腦門上,警告道︰「下次再有什麼事,不可沖動魯莽!我听父親說,牛首山上的兩個土匪都死了,想來應該是你動的手……」
對此,薛玄凌沒有否認。
「你雖然有幾下拳腳功夫,但對面那是刀口舌忝血的賊人,你豈能拿自己的千金之體去冒險?」
「是是是。」
「你又在敷衍我,我這是認真在同你說呢!」
「是,三哥我知道錯了,下次我肯定藏巧于拙,絕不輕易暴露自己。」
得益于薛玄凌的痛快認錯已經良好的悔改態度,薛柏耀滿肚子的教訓都沒能說完,最後在玲瓏院吃了個肚漲才離開。
相比于薛柏耀的急躁,林含章的關心就顯得有些隱晦了。
一份平安扣送到了薛玄凌這兒,一份佛經送到了薛心宜那兒。
關鍵是,佛經是西福寺買來的,兩百文一份。
薛心宜翻了到佛經末尾那一塊兒,看到幾個斗大的主持紅印,不免翻著白眼,翹腳問身邊的婢女說︰「可知道玲瓏院那兒收了什麼?」
婢女支支吾吾,搖頭說不知道。
「算了,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比我這貴重。」薛心宜倒也不惱,嘻嘻笑著,將佛經重新裝好,「看來,我那次猜得不錯,這林司業是瞧上阿九了……就是不知道阿九怎麼想的。」
「婢、婢子覺得……」婢女以為自家主子這是要等自己的回答,連忙開動腦筋,絞盡腦汁地想著答案。
「別。」薛心宜趕緊抬手制止,「我沒指望找你們拿主意,都退下吧,我要歇了。」
剛說完,外間傳來消息,說是林家的夫人趙氏已經到了正廳,這會兒正在被接待。
薛心宜立刻就坐不住了,吩咐婢女為自己梳妝打扮後,急忙換了身衣裳,匆匆往正廳跑去。
臨到正廳,薛心宜放緩步調,平復呼吸。
姜青鳶與趙氏正在廳內閑談,說到有意思的地方,兩位貴夫人不約而同地假笑起來,襯得廳內一派和睦。
「母親,林夫人。」薛心宜端莊得體地跨進正廳,垂眸抬頭,盡顯儀態。
趙氏臉上堆著笑。
見到薛心宜進來,她抬手一招,慈眉善目地說道︰「呀,幾日不見,心宜竟是又漂亮了許多,都快叫我認不出了。」
「林夫人過譽了。」姜青鳶含笑將走近的薛心宜拉到身邊坐下,手頭拍著薛心宜的手背,說︰「我這丫頭不過是中人之姿,放在我這家里頭呀,不值一提。」
這話背後的意思,旨在告訴趙氏,此番薛心宜被擄,並沒有遭受到任何的名譽玷污,那些賊人更談不上見色起意。
「也是,听說薛大娘子的容貌才叫一絕。」
趙氏這是听懂了,然後順著姜青鳶的話下了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