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賓樓。
天字一號雅間。
面對朱標的坦誠,胡非端起了酒杯,恭敬的向朱標敬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
朱標沒有拒絕,同樣端起了酒杯,學著胡非的樣子,將杯中酒全部飲下。
「像你這樣的人,如果不入仕,不但可惜,更是我大明的損失。」
朱標看著胡非,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意。
「殿下的心意,令胡非惶恐,但也只能暫為心領,這件事我從未想過,還需仔細思慮一番,如果不是真心實意,豈不辜負了殿下的一番器重。」
胡非拱了拱手,感激的說道。
「好,本宮不會強迫于你,你可以仔細想一想,本宮等著你,剛才的話,永遠作數。」
朱標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
「多謝殿下。」
胡非再次拱手行禮致謝。
隨後,二人便換了別的話題,一直到酒過三巡之後,朱標才起身示意要離開。
胡非起身陪著朱標一起下了樓,一直送到了門口。
剛把朱標送出門,站在角落中的穆平就快步走到了胡非的身邊。
「少爺,蕭安已經將檢校的落腳點打探清楚,就在宮門附近。」
穆平湊近胡非,壓低了聲音說道。
听了穆平的話,胡非眯了眯眼楮,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對著穆平耳語了幾句,緊接著快步追出了門外。
「稍等。」
胡非一邊追出門外,一邊沖著已經準備登車的朱標喊了一聲。
朱標聞言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胡非。
「殿下,剛才在樓中與殿下交談甚歡,有些意猶未盡,此去皇宮還有一段路程,不知在下可否與殿下同坐一輛馬車,送殿下到宮門處,也好再听殿下指教一二?」
胡非快步來到朱標身邊,恭敬地問道。
听了胡非的話,朱標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忍不住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便上車吧。」
朱標笑著指了指身後的馬車,緩緩說道。
「殿下」
肖琦一听,欲言又止。
還從未有人上過太子的馬車,而且也沒人敢坐。
胡非是頭一個。
朱標擺了擺手,打斷了肖琦,率先上了馬車。
胡非沒有遲疑,得意的看了一眼肖琦,緊跟著上了馬車,在鑽入車廂的那一刻,瞟了一眼洪賓樓對面的那個暗巷,嘴角一絲冷笑一閃而逝。
而在馬車即將走開的時候,護衛在馬車旁邊的肖琦也向那個暗巷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
馬車上。
胡非與朱標相對而坐,可是氣氛卻突然變得有些跟酒樓中不一樣了。
因為二人似乎都發現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聊些什麼,尤其是朱標,這還是第一次有外人登上自己的馬車與自己同坐。
「殿下的馬車果然與眾不同啊,光是這錦簾就價值不菲啊,這是宮里才有的東西吧?」
胡非為了打破尷尬,撫模著車窗口的簾子,感慨的說道。
他的舉動,不禁逗笑了一旁的朱標,似乎是沒想到胡非還有這麼有趣的一面。
「對了,本宮剛才忘記問你了,本宮看洪賓樓的生意似乎是這京師之中最紅火的,排隊等候的人就沒有斷過,可是據本宮所知,只要進入洪賓樓,每人只交三兩銀子就可以隨便吃喝,那每日那麼多客流,你是從哪兒來的收益?」
朱標遲疑了一下,突然好奇的問道。
「殿下,其實很簡單,洪賓樓與別的酒樓不同,別的酒樓菜價酒價都不便宜,是因為他們是靠著名號,靠著菜系來定的價,他們主要以來一波客人掙一撥客人的銀子為主,長此以往,基本都是靠著老主顧和名號在獲取收益。」
「而我的洪賓樓,雖然價格低廉,但是只要付了銀子就可以隨意吃喝,這樣就可以將別的酒樓那些老主顧吸引過來,再加上洪賓樓的菜品全都是天下絕無僅有的,這就能吸引來更多的人。」
「只要人多,即便價格不高,也可盈利,這叫薄利多銷,看似沒幾個銀子,可是架不住量多啊,量一旦起來,折算下來,一個月比別的酒樓多賺一倍不止。」
胡非笑了笑,也沒有藏私,耐心的向朱標解釋著。
其實洪賓樓能夠成功,無非兩點,噱頭,新奇。
听完胡非的講述,朱標一愣一愣的,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沒听懂,就是打心眼里覺得胡非很厲害。
接著,二人又聊到了自嗨鍋,京師小面,聊到這些,胡非立刻眉飛色舞,就好像換了一個人,車廂內的氣氛也逐漸熱絡了起來。
沒過多久,馬車便已經到了宮門外。
「殿下,在下只能送到這里了,再想進去,即便不被人攔下來,恐怕也亂了規矩了。」
胡非下了車,沖著拉開窗簾看著自己的朱標拱了拱手說道。
「你若想進,沒有人能攔你,從今天開始,東宮的大門你可以隨意出入。」
朱標看著胡非,認真的說道,說完便低頭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遞到了胡非的手中。
胡非低頭一看,發現這枚令牌居然是純金打造,一面刻著「玄」字,一面刻著「武」字,雕龍畫鳳,光看樣式,就覺得十分威嚴。
「有了這枚玄武令,日後你進出東宮都不會有人攔你,見令如見本宮,或許在關鍵時刻,還可以保你平安。」
朱標看著胡非,一臉認真的說道。
沒等胡非搭話,听到「玄武令」三個字,一旁的肖琦等一眾侍衛全都瞪大了眼楮,似乎是不敢相信太子殿下居然會將此令送給胡非。
玄武令,是東宮專屬令牌,持此令者,便可代表太子朱標本人!
「多謝太子殿下,在下受寵若驚,您放心,我會好好思慮清楚的,盡力不辜負殿下的厚望。」
胡非恭敬的行了一禮,緩緩說道。
朱標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放下了錦簾,馬車繼續出發,走入了皇宮。
胡非站在宮門前,看著越行越遠的馬車,面色逐漸變得凝重。
「騙你非我本意,我只是希望尋一條更快、更穩的路而已,對你沒有惡意。」
「你的確是個值得托付大明江山的人,只可惜」
胡非望著馬車的方向,自言自語的說著,說到此處,忍不住搖頭嘆息。
根據歷史記載,朱標本是朱元璋甚至整個朝野上下都期望最高的下一任君王,只可惜因病英年早逝,最終無緣坐上那把椅子。
有些事,非人力所及,奈何天意如此。
陳寧一案,胡非曾派穆平去往蘇州府境內調查,並且發動當地百姓進京告御狀。當時他讓穆平秘密離開了京師,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但是他還叮囑過穆平,到了蘇州府境內就刻意留下了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蹤跡,為的就是讓人查到,至于是誰查到都不重要。
因為不管是誰查到,對他來說,都不會造成威脅,因為他做了一件誰都會認為正確的事。
而他斷定,這些人中,一定有一個人會是朱標。
因為他知道,朱標跟朱元璋一樣,都很愛才,早晚有一天會找上他。有了朱標,自己性命就又多了一層保障。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正在這時,穆平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胡非的身後。
「少爺,人抓到了。」
穆平看了一眼駐足沉思的胡非,低聲說道。
「走。」
胡非點了點頭,收回了思緒,轉身離開。
宮城內。
馬車中。
「此生逍遙天休問,古來萬事東流水。」
「好詩,好境界。」
朱標默念著那句胡非在洪賓樓中偶然說出口的詩句,頻頻點著頭,嘴角帶著一絲贊許的笑意。
「去養心殿。」
緊接著,朱標沖著車外沉聲說了一句。
肖琦答應了一聲,調轉了方向,一路向養心殿而去。
「殿下,剛才路上一直有人跟著,可是跟了一半就突然不見了。」
肖琦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應該是檢校的人吧,他們跟的人應該是胡非。他可能也發現了,但他應該不知道是檢校,所以擔心本宮的安危,一路護送本宮到宮門外。」
朱標笑了笑,緩緩地說道,接著會心一笑
一處暗巷中。
裴杰帶著幾個人用短刀挾持著幾名神色凝重的人,為首的一人,裴杰見過,就是上次被他暴揍過一次的那個人,那個被少爺說成小偷的那個人。
良久之後,腳步聲傳來,胡非跟著穆平七拐八拐的走入了暗巷。
一進暗巷,胡非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冷笑。
「我以為是哪個混蛋又在偷偷模模的跟著我,這不是上次那個小偷嗎?」
胡非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走了過來,眼神戲謔。
看到胡非出現,那個「小偷」皺了皺眉,咬緊了牙關,狠狠地瞪著胡非。
這個「小偷」,不是別人,正是檢校校尉,毛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