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國 第七十六章  蘿卜

作者︰不慕桃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劉表在蜀州拔了蘿卜,帶出的泥差強人意,在泰安城就更激不起什麼波瀾。

趙光將劉表的奏折放在一邊,又拿起張韜上的折子。兩本折子說的是同一件事,可是側重點卻完全不同。司禮監秉筆太監吳驤躬身在一旁,低眉順眼。

泰安城比蜀州更靠北,冷得不是一點半點。為了驅寒,大殿中各個角落都點著火爐,趙光的身下更是有徹夜不息的地暖,手中也捧著一個精致的暖手爐。普通官員能夠用上精炭手爐便已了不得,趙光的手爐里點的是上等的紫梨木,燃燒時除了溫度,還有香氣提神醒腦。

因為點了火爐,為了防止炭毒,大殿的窗子開了一扇。一陣風吹過,趙光忍不住咳嗽起來。吳驤小跑著將窗子關上,又趕緊過來幫趙光輕撫著後背。趙光咳了一陣,吳驤遞上帕子,接過趙光吐出的痰。

吳驤剛想把帕子去扔掉,趙光道︰「先別急著扔,拿過來朕看一下。」吳驤面露難色道︰「陛下,腌之物,就不看了吧。」

趙光道︰「無礙的」

吳驤小心翼翼地將帕子展開,那痰絲之中,若隱若現的紅色,竟是血絲。

趙光擺擺手,吳驤如蒙大赦般趕緊去扔掉。等到回來的時候,只見趙光雖然還是端坐椅上,只是神色中明顯添了幾分沮喪。

大殿的門被敲響,吳驤去接過一碗漆黑的湯藥︰「陛下,該用藥了。」

趙光頗為煩躁道︰「太醫院的這群大夫,給朕開了幾十副藥,可是這病還是一點沒見好轉,都是庸醫。」將碗里的藥喝干,吳驤連忙送上一顆香氣撲鼻的凝露丸,好讓趙光沖淡嘴里的苦澀。趙光卻沒接︰「苦澀點也好,讓朕提提神。」

吳驤道︰「陛下,若是體力不濟,今日不如早點安歇吧。百官都休沐,您也該休息一下。」

趙光將手里的奏折合上︰「哎,百官可以休沐,朕卻安歇不得。因為這天下,姓趙啊。不過你說得的對,事情不急在一時,今日是十五吧,你去備車,我們去城內走走,也和百姓們一樣,賞賞花燈。」

吳驤躬身道︰「陛下,天冷,風寒大,龍體要緊。」

趙光擺手示意無妨︰「穿得厚點就行了,去吧。」

除了跟在暗中保護的十幾名侍衛外,趙光穿的和一個富家翁無異,吳驤則是管家打扮陪在左右。

泰安城達官顯貴聚居,富商也不少。花錢的人多了,賣東西的人自然也就更多。年假期間本就不宵禁,再加上今天是正月十五,熱鬧非凡。五顏六色的花燈掛在樹上屋檐下,沿著路一直亮到盡頭。路的兩旁是賣各式各樣東西的小攤子,攤主忙著和客人討價還價,雖說是過節生意好,可要是費些口舌便能多賺一文的話,明日的飯里說不定就能多些精米。

有店家在門口擺好架子,掛滿花燈,花燈的紙壁上是用漂亮字體寫的燈謎,幾個書生圍在一邊,裝模作樣地猜著燈謎,偏偏不用白話去解,張口便是聖人所雲,夫子所曰,許是想靠著文采為不怎麼好的皮囊加上幾分,說不定能討了出來游玩的哪家姑娘的芳心。

趙光興致頗濃,路過每個攤子都要看看,在一個老婆子的攤前還選了一對自己縫制的枕頭。枕頭上用拙劣的針法繡了一對鴛鴦,許是想賣給哪位即將成親的新人。雖說女子出嫁,新衣和細軟都要自己縫制,可總有哪位高門千金不善女紅不是。皇宮里的枕頭,向來用的是極柔軟的鵝絨,戎馬半生的趙光總是嫌軟,見到這對用杏核填滿的枕頭,很是喜歡。吳驤許久沒見到趙光如此開懷,給老婆子的銀錢比價格多了一些,換來一陣千恩萬謝。

一個侍衛走近,將枕頭接過消失在人群里。雖然可能性很低,可是既然是皇帝要貼身用的東西,還是要檢查一番的。除了翻看有沒有利器外,送到太醫院去查驗有沒有下毒可能也是必不可少。

在一個賣泥人的攤子前,趙光指著一堆泥人中身穿鎧甲威風凜凜的那個道︰「店家,這個泥人是誰啊。」

那攤主見他穿著華麗,以為是大生意上門,忙笑著招呼道︰「這位客官眼光真好,這個泥人啊,說起來可是大有來頭,這可是照著咱們凌國最有名的將軍捏的。」

趙光問道︰「最有名的將軍,那是哪一位。」

攤主道︰「說起來,現在不應該叫將軍了,應該叫國公了。這個泥人啊,就是張韜張國公。」

趙光神色瞬間變得冰冷︰「哦?你見過張韜?」

攤主哂笑︰「我哪有那個榮幸,不過將軍嘛,想來也是穿著金光閃閃的鎧甲,威風八面。我這是自己揣測著捏的,反正也沒幾個人見過,萬一能忽悠到誰呢。」

趙光問道︰「那你怎麼就跟我若此坦誠了呢,不想做我的生意?」

攤主道︰「哪能呢,不過您這穿著加氣派,一看就是貴人,保不齊就見過張國公。與其冒著得罪您的風險吹噓一番,還不如實話實說。」

趙光直起身道︰「你倒是個實誠人,這個泥人我買了。」

那攤主喜出望外,這個泥人雖說是所有的里頭最顯眼的一個,可是尋常人誰會買個大將軍回去,即便是有孩童看上了,父母也不敢給買。那可是國公,皇帝之下最大的官了,要是不小心摔碎了,萬一傳出去,搞不好要殺頭的。

趙光似乎被掃了興致,沿著河邊走了一會,在一個小亭子坐下。吳驤上前幫他緊了緊披風,趙光道︰「那個泥人呢,拿出來我再看看」

手里把玩著泥人,趙光不禁失笑,這泥人從頭到腳,和張韜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明明是面相凶狠的「屠夫」,卻被捏成了一個英俊的白面小將。「凌國最有名的將軍,听到這種贊譽,不知道張韜是開心還是惶恐。」趙光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跟人說話。

吳驤想了想︰「想來該是害怕的,陛下當年也是威風得不得了的大將啊,打過很多次勝仗呢。」

趙光笑道︰「就你會說話。沒什麼好避諱的,若說打仗一事,張韜,哦不,張家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張國公的確為凌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只可惜…」

趙光的只可惜沒有說完,吳驤也不敢去揣測這個只可惜,到底可惜的是什麼。

趙光看向水面,波光閃閃。

「劉表的動作還是太急了些。雖說抓人口買賣案余孽的借口不錯,可是偏偏給了張韜插手的借口。許撫遠這些年來暗中搞了不少小動作,張韜到底知不知情。如果知情,那他的態度就耐人尋味了。如果不知情,那許撫遠和他背後的人,手段著實不錯。」

吳驤環視四周,見沒有閑雜人等,壯著膽子道︰「陛下,許都尉下一步該怎麼做。」

趙光道︰「回頭給他寫個密旨,就說他做的不錯,不過還是不要操之過急了。逼急了的話,兔子還會咬人,更不要說那是一頭猛虎。慢慢來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別的事情。」

吳驤應下,趙光又道︰「對了,那個被搗毀的青樓,叫康樂坊吧。張韜來信說已經燒了個干淨,請旨如何處置那些風塵女。朕記的沒錯的話,都是些小國的亡國之後,要說干脆賜還民籍,朕可放心不下。那就按照他說的,將其安置在工坊之中,做工贖罪吧。」

吳驤道︰「想不到殺戮一生的張國公,還有如此心慈手軟的時候。」

趙光冷哼一聲︰「心慈手軟的可不是他,是那個女子,和那女子的兒子。說來也真是奇怪,明明沒有撫養過,可是那小子偏偏繼承了那女子身上最寶貴也最無用的地方。善良,善良可活不下去啊。」

吳驤腦海中不禁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那女子一身綠裙,笑容永遠那麼恬淡溫和。

趙光將泥人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狠狠地扔了出去,泥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入水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波紋。

「夜深了,回宮吧」趙光若無其事道。

吳驤也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朝著暗中的侍衛做了個手勢,一群人在夜色中消失在回皇城的路上。

甜菜的尋找非常的不順利。即便是將懸賞金額再次提升,依然沒有消息。張不周也陷入自我質疑,他記不清甜菜這東西到底是在哪里生長,在什麼時候生長。

事情的轉機來得很讓人意想不到。

張韜雖然已經退出蜀軍,經略使田冀每年開年總要來邀請他參加閱軍。只是今年張韜卻很是堅定,堅決不肯再參加。無奈的田冀去找張三恭喝酒,正好見到張三恭和張不周叔佷兩個在擺弄著一幅畫。

「呦呵,這才幾天沒見啊,張老三都開始學人家作畫了?」田冀和張家人非常熟絡,跟張三恭更是相熟。

張不周起身行禮,面對這位執掌劍南道軍事大權的重臣,很是恭敬。

「你這個大老粗知道什麼,這可是發財的寶貝。」張三恭不爽道。

田冀一把將畫奪過︰「什麼發財的寶貝,這畫還能是金粉畫的不成。」端詳了一會兒,田冀嫌棄地將畫扔在桌上︰「我當畫的什麼好東西,這不就是糖梗嘛」

此話一出,如同石破天驚,張不周還沒動作,深知甜菜重要性的張三恭一把拉住田冀︰「你認識這個?」

田冀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干什麼干什麼,一個糖梗而已,至于這麼激動嗎?」

張三恭把畫拿起來,幾乎貼在田冀的臉上︰「別說沒用的,我問你是不是真的見過這個東西。」

田冀見他如此激動,也不禁慎重起來,又細細端詳了一下︰「沒錯,就是糖梗,別說見過,老子還吃過呢,除了帶點甜味,沒什麼特別的。還不如大蘿卜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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