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舞得動的青銅劍可不多見,這劍掂量著可真沉,本官可拿不動。」
刺史把劍匣推回張顯面前。
不收禮便無法求人辦事。
張顯頓時急了。
「大人,這劍可是絕世好劍!」
「好劍不能使有何用?」
刺史滿含深意地笑了笑,不等張顯開口,話鋒猛地一轉。
「本官記得張長史家里來了一位小將軍,乃是司大將軍之後,司大將軍那可是能夠舞得動百斤長刀的勇將,虎父無犬子,這位小將軍定然也不差,不妨請他來舞劍給諸位助興?」
此話一出。
在屋子里喝了半天茶的其他官員們,互相使了個眼色,開始起哄。
「張大人,听到刺史大人這麼說,我們也想瞧一瞧這位小將軍過人的風姿。」
「咱晉州府這些年,可沒少受到司大將軍的點撥,每逢有突厥襲擾邊關,刺史大人哪次不是被罵拖後腿,下官一直想親眼見識一下司大將軍的,可惜沒那個眼福,今日托張大人的福,能夠看到他兒子的厲害也行。」
「張大人不會認為我們是故意刁難司家公子,不肯給我們面子也就罷了,不給刺史大人面子,張大人,你這劍送來做何用?」
滿屋子的人,你一句我一嘴。
直接把張顯趕鴨子上架,架在火上烤。
張顯看了一眼提議完,便舉杯喝茶,笑眯眯地等他表態的刺史大人,心中一震。
知道今日他必須得從仕途和外甥的尊嚴之間做一個抉擇。
想到自從同州城來到晉州府後,便仗著司雲雷當初舉薦他升官之功的司森,每日呆在府里無所事事,如今定是在府里吃肉喝酒,等著司雲雷的好消息。
再看自己渾身被大雪打濕,為了保住官位冒著風雪奔波,張顯用力地咬著後槽牙,下定決心。
比起個人的一時榮辱,自然是他的官位更重要。
沒了官位,名下的產業也遲早會被擠垮。
到時候連同司森在內,全家都要跟著去喝西北風!
「大人稍候,小的這就去請我那外甥來給各位同僚舞劍,也讓大家開開眼界,有機會能夠給我這個外甥找個合適的差事做。」
張顯趁機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下。
假裝讓司森來舞劍,不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而是為了司森的前程。
對!
就是這樣。
「張大人,若是司公子有司大將軍一半的實力,莫說差事,我這個駐兵指揮使的位子讓給他坐都行!」
「哈哈……夏大人說笑了,我這個外甥雖文武雙全,但他文比武好,還是給他找個文官小吏做做更合適。」
張顯說著,特意看了一眼刺史大人。
見刺史大人微微頷首,算是同意了,心中一喜。
正好府衙有一個抄錄案卷的小吏溜冰的時候摔斷了腿,雖無品級,但讓司森先頂上。
待到司雲雷處置完京城的事,遲早會起復。
到時候他給司森找了一個正事做,司雲雷看在這一點上,也能夠投桃報李,再提拔他一二。
張顯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連告辭都沒說,著急忙慌地推門離去。
回家去叫司森來給大人們舞劍。
等到張顯走後。
晉州刺史忽地冷笑出聲。
「這張顯全靠著有個好妹夫,才從九品丞吏坐到長史之位,他倒是懂得報恩,在司府落難時拉扯司森一把,可長公主殿下早就下了令,除了司森的軍服,不讓司森入軍營,哪怕是一個伙頭兵都不讓當。」
「用長公主殿下不用的人,來禍害我們晉州府,真虧得這個張晉想得出來!」
晉州刺史故意背後說人,有煽風點火之嫌。
可也是提醒在座的眾人,別一會兒被張顯捧幾句上了頭,真給司森許以差事。
得罪一個落魄的司府沒什麼。
得罪長公主?
可別怪他年底評功績時,直接將人除名,免得連累整個晉州府。
「大人不提,我們還沒想到張顯竟有如此歹毒的用心!」
「這一顆老鼠屎想壞了我們整鍋好粥!」
「大人,他是不是知道明年開春,大人便要將他降職為縣丞的事了?」
此話一出。
眾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這……既然要降人家的職,還要讓其外甥來舞劍。
完全是故意折辱別人。
「還沒確定的事別亂說!」
晉州刺史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時口快說漏嘴的手下。
其人連忙用手拍著嘴,不住地向眾人「道歉」,說他喝多了說胡話。
喝多了?
眾人看著自己面前擺著的茶杯,紛紛暗嘲。
見過喝酒喝多喝胡話的,還是第一次見喝茶喝多的。
此人說的定是實話。
刺史大人就是故意折辱司森。
可是,為何?
司森雖然暫無官職,還被長公主針對,終身不能再從軍。
但司雲雷可是昔日的北境大將軍,一呼百應。
就算是一時遇到挫折,保不齊哪日東山再起,不提別的,就說北境那些司雲雷的手下,隨便一人替司雲雷出氣,刺史大人也接不住招。
為了出昔日一口惡氣,就要折辱司森,可能會引來司雲雷的報復……無論怎麼想,都不像是穩重的刺史大人的作風。
「各位,我們今日來是重新梳理晉州駐兵布防的,舞劍是助樂的小事而已,來來來,喝茶吃飯,不能因為張顯一人壞了大家的胃口。」
晉州刺史連忙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低頭喝茶,掩下眼中的嘲弄。
一群不知京城之事的瞎子聾子們。
昨日收到恩師飛鷹傳信。
說司雲雷已死。
並讓他找機會將司森趕出晉州張家。
今日張顯送劍,正是一個好時機。
待他辦好恩師這件差事,來年升官的名錄上便有他的名字,他調到關內去當州官,那些北境的莽夫們還能為難得著他?
就算能。
有恩師做靠山,他何懼來哉?
現下就等著司森前來,折辱一番後,再差人將司府的事告知給司森與張顯。
讓張顯繼續做惡人,將這個可能會惹禍的外甥趕走。
事,便成了!
……
張府。
張顯跳下馬車,三步並做二步疾走來到司森的院子。
果然看到司森呆在溫暖的屋子里烤著火,吃著精致的飯菜,面前還有一個撫琴的妙齡女子伺候。
可謂叫一個享受。
大概是隨軍苦了多年,如今的司森放縱下來,每日花天酒地,連張顯都羨慕不已。
看到如此醉生夢死的司森,張顯是勸不得的。
畢竟妹夫派來的人就在邊上看著,來人也說了。
司雲雷就是讓司森留在晉州,不去京城找秦家的麻煩。
仇恨不能化解,但可以用別的事佔據精力來遺忘。
利用酒色來幫助司森遺忘京城的大仇未報,就是張顯和司府護衛共同嘗試過後的結果。
「外甥!」
張顯整理好措辭,邁開步子,熱情地招呼著。
「外甥,舅舅今日去府衙當差,恰好遇到一個好的差事適合你,只需要你給刺史大人舞一劍,證明你文武雙全的實力,便能東山再起,外甥,你快收拾一下儀容,隨舅舅前去彰顯一番你司家兒郎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