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截樹枝,借你原形,來給虎爺撓撓癢!」
「她生得真是矮小,還沒我的尾巴長!」
入宗門的第三天,該年新招的修士和靈獸要參加一個由師兄師姐組織的迎新大會。
地點設在毓壽宗的武斗台。
瀲灩山的新弟子們一進場,桃梔就被其它山頭的弟子們調侃起來;
「听說她已經被雪盈長老座下的首席弟子晏沁北挑中了。」
「我呸!沒簽血契之前,她都是自由的,老子想要她!她這麼小,當枕頭正好!」
「你的關注度還挺高。」走她身邊的梁安酸溜溜嗤道,他是測靈根那天首先跳出來嘲笑桃梔的白衣少年,後來因生得俊俏被雪盈納入門內,成了桃梔的師弟。
沒錯,因為桃梔是第一個被雪盈收入瀲灩山的靈獸,所以這一屆的瀲灩山新弟子,都是她的師弟師妹。
她個子最小,同屆里頭卻是大姐大。
大姐大,自然要有大姐大的氣勢,桃梔在人群中找到揚言要她撓背的那只虎獸,直接掏出一張癢癢符,隔空拍了過去。
那虎獸猝不及防,當場中招,渾身像是被虱子跳蚤攻陷,滿地打滾還帶抽搐。
桃梔櫻桃小嘴輕輕一掀,扯著嗓門問人家︰「舒服嗎?大腦斧!」
立在高台處的瀲灩山女弟子蘇婉兒見此,拿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晏沁北︰「你真的想清楚了,這種乖張的靈獸,可不好馴。」
入門第一天憑借乖巧懂事,成功博取雪盈長老垂愛,入門第二天就原形畢露,乖巧變成乖張的桃梔,已經在瀲灩山捅出不少簍子了。
譬如帶著師弟師妹在藏書閣附近燒烤,不慎燒了半屋子的古籍;
又譬如逮著雪盈長老的坐騎滿山跑,結果踩爛了人家的蛋,差點被那青鳥一口吞掉;
再譬如學人家煉丹藥,不慎炸了丹爐,練廢的毒丸撒滿了雪盈長老最愛的那片茶園……
雪盈在新弟子入門的當晚就閉關去了,是以目前的瀲灩山由晏沁北管理。
他連夜召集所有弟子謄抄被損毀的古籍,幸虧他博覽群書都背下來了;
他賠了青鳥整整三大麻袋的上品靈石,多年積蓄一朝掏空;
他像一頭老黃牛勤勤懇懇刨土翻地,只為把那些毒丸子都找出來,好讓千年茶樹免于荼毒……
他確實已經後悔︰頭天見這小姑娘長得可愛,竟不知好歹生出了養成的心思,若早知道她是個不乖的,當日絕不敢輕易撞這南牆!
但事實上,桃梔並非頑皮,她只是在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殺人。
她才不樂意真的成為毓壽宗的靈獸,在這個像動物園一樣的臭地方被人當狗一樣訓。
她想毀了雪盈最愛的藏書閣;
她想氣死雪盈的青鳥坐騎;
她想在雪盈的茶園里投毒,好讓雪盈一命嗚呼……
只是,她太菜了。
她既惱恨自己無用,又反感屢次替她擦的晏沁北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此刻,桃梔在場內挑了個板凳落座,遙遙朝看台上的晏沁北望來,那漆黑眸子里的憎惡,毫不掩飾。
「你的小靈獸她竟敢瞪我!」蘇婉兒會錯了意,還以為自己不過是和晏師兄挨得近了一些、說話聲音嗲了一些,竟就惹得他那只還未過門……啊呸,還未簽訂血契的靈獸喝了飛醋。
晏沁北循聲望去,桃梔早已收回目光,此刻窩成小小一只坐在比她大三倍的板凳上,晃蕩著兩條膚如凝脂的小玉腿,朝著場地中央罵罵咧咧,櫻唇貝齒里快速吐字,大約是在嫌棄隔壁山頭的表演節目太俗了。
畢竟隔壁周肅長老的蕩漾山一向愛收女弟子,每年的迎新表演都是肚皮舞,鐵打的肚皮舞,流水的師姐妹,也就新來的男弟子們為之熱血沸騰,但保準不出一年,他們也會對蕩漾山的鶯鶯燕燕避而遠之。
「她不止瞪你。」晏沁北解釋道,「她瞪所有比她個高的女弟子,你莫介意。」
「那她可真是個勞碌命,畢竟整個毓壽宗就數她最矮。」
「那個小矮子!」
蘇婉兒話音剛落,場地中央有個被桃梔指著鼻子翻白眼瞪的女弟子受不了了,扭著她那剛跳完肚皮舞的火辣小蠻腰,沖到前排位置,怒問,「你禮貌嗎?」
桃梔站起身來,目光平視女子傲人的胸,不得不抬起腦袋仰視人家,姿態雖差了一截,但氣勢沒有輸︰「我怎麼你了?」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樹枝靈獸吧?」蕩漾山的這位樸玉師姐是出了名的驕縱脾氣,作為肚皮舞的領舞,賣力地吸著一口氣從頭跳到尾,耳邊卻一直听到前排位置上這個小矮子指指點點的嘲笑,她本不想為難新來的,可實在已經忍無可忍。
「你剛才說的話我都听見了?你是天生嘴臭還是欠打?我又沒吃你家大米,我肚子上有贅肉干你屁事?」
贅肉?桃梔微微一低頭,看到樸玉因為放松下來所以變得有些圓潤的肚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不喜歡肚皮舞,因為曾見過雪盈穿著幾片輕紗般的碎布頭在池樺面前就是這麼跳的,她風騷地扭腰抖臀、顧盼生姿,與人前端著的清冷驕矜截然不同,真是令桃梔刮目相看。
所以桃梔恨屋及烏,連帶著現在看這群跳舞的師姐們也格外不爽。
方才她就是指著台上眾人,陰陽怪氣地和梁安嘮道︰「肚皮舞這種東西,排骨精是跳不出感覺的,非得有些肉抖著跳才好看,所以呀,這些師姐要麼多吃點肉,要麼再多露點肉!」
所以呀,大概、可能、也許是樸玉听岔了。
但是,桃梔不想解釋。
池樺教過她︰能動手解決的事,盡量不動嘴。
「就說你怎麼了?不服來戰!」桃梔腳跟一抬,人已經站到了板凳上,如此方能與樸玉平視,把氣焰往囂張了整。
「那就……滾你!」樸玉水袖一揮,袖中旋出一個殺氣騰騰的暴風陣,把才準備戰前熱身的桃梔直接扇飛了。
「我尼瑪個臥槽!」桃梔被強風卷走之前,只來得及罵出這麼一句。
毓壽宗的人都太陰了,不講武德!
她小而脆弱的身板撞到環形武斗台的外圍石壁上,那石壁愣生生凹陷出一個人形的坑。
她又從坑里掉出來,砸在堅硬的地磚上,滾下數十級高高的台階,待終于四仰八叉地躺平在地,一口濁氣沒能續上,驀地朝天噴出一片血霧。
「完了,要死……」
她腦袋一沉,閉眼前只看到晏沁北御風而來,他一向愛裝沉穩的眸子里,仿佛有東西正在碎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