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商桑很是欣慰。
朝她贊賞的點了點頭,
「我亦是這麼認為的,雖然他一直偽裝得很好。」
知意樂的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就在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後,又驚道,「所以,夫人的意思是井少爺才是容家當家人?」
商桑輕笑不語。
站起身輕輕拍了拍雙手。
「咱們這個時候是不是該去給井少爺添堵了。」
這兩人會面便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沒日沒夜的互相擠兌。
這會兒商桑更是趕著上門‘添堵’。
知意對那樣的畫面沒興趣,卻也擔心自家主子會吃虧,抬腳便跟了上去。
可惜她撲空了,容井朧不在。
她並沒有馬上離開,坐到桌案旁忽然翻開起他這幾日的佳作。
剛勁有力的字體,一筆一劃收放有序。
線條勾勒流暢的的桂花樹,整副畫卷都透著十足的韻味。
商桑一時看得入迷了。
可知意沒那個興致,不一會兒便哈欠連天。
商桑看著宣紙上,他妙筆生花落下的痕跡,完美的讓她找不到絲毫的缺點。
看久了就有想使壞的沖動,便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宣紙上烙下不一樣的痕跡。
左手一支筆,右手也同樣拿著一支筆。
左手畫個烏龜,右手在畫卷上落下一只大青蟲……
可將她忙壞了。
直到她眼前發黑,才緩緩抬起頭來。
「該用午飯了吧,我們回去吧。」
然而屋子里卻並無人回應她。
環顧四下,知意已趴在小幾上睡著了。
……
落霞院里飄散著熗炒小白菜的香味。
光聞著氣味,便讓人垂涎三尺。
楚七站在院門前的紅楓下,她臉上依然掛著白色面紗,在紅楓的映襯下,格外的顯眼。
見兩人回來,她連忙吩咐丫鬟們布菜。
「九夜呢?」商桑四處望了望。
楚七微微垂眸道,「做冬衣的料子來了,九夜帶著幾個姐妹去庫房幫忙挑選。」
商桑看向知意,「今年購買的料子應當不少,你們都去挑挑吧。」
都是些年紀相當的小姑娘,哪有不愛美的道理。
知意欣然點頭,伸手就拽楚七。
她卻僵直了站在原地。
「奴婢不需要。」楚七的語氣和她此刻的姿勢一樣僵硬。
商桑笑了笑,「我從不苛待下人。」
言下之意,若不想讓她冠上惡人名號,便乖乖的去選料子。
楚七這才隨知意一同離去。
其余伺候的丫鬟也掩不住興奮,跟著知意身後走了。
人一走,便感覺院子里空了不少,只有枯葉還在緩緩掉落。
估模半刻鐘之後,商桑剛好用完飯,院子里的丫鬟們也都回來了。
許是選中了心儀的布匹,個個面上都帶著滿意的笑。
只有楚七和九夜如同上完大刑一般,面色依然無神采。
商桑頓覺頭疼,雖然她知道想讓兩人好似正常人一般生活,並非一朝一夕便能達成。
可面對此情此景她已經免不了生出挫敗感。
她將楚七和九夜喚到跟前。
「將面紗摘下。」商桑縴細的手指在小幾上敲了敲,以示鄭重。
提醒兩人將摘下的面紗放在小幾上。
兩人互看一眼,均感困惑。
遲疑片刻後,還是將面紗摘下。
按照以往的慣例,兩人摘下面紗後必定會遭遇到嘲諷,甚至于謾罵。
可這些言語上的傷害,比起皮肉傷帶來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在摘下面紗那一刻 ,兩人都禁不住汗毛倒豎,內心充滿了煎熬。
見她們一面緊張,甚至不敢直視自己的雙眼,商桑只得無奈嘆息。
「為何不用我給你們二人的雪玉膏?」
雖然不知她是如何看出來的,兩人未免她動怒,還是咚的一聲跪了下去。
商桑只得溫言軟語道,「早先我便說過,雪玉膏生肌化腐有奇效,你們為何不試試?」
兩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們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自己能好似正常人一般生活?」她依然是輕聲細語。
這話猶如雨水般打進兩人心底。
不知為何眼眶開始發酸。
九夜憋了半晌,就憋出一句硬邦邦的話來,「請夫人恕罪。」
商桑禁不住笑了。
與尋常的嘲諷不同,她的笑聲里充滿了憐惜。
笑聲化作暖流,在兩人心底淌過。
趁著兩人愣神之際,商桑打開屜子,拿出一盒嶄新的雪玉膏,親自涂抹到楚七臉上。
她溫熱的手指觸踫到楚七臉上的傷疤時,她條件反射的朝後躲了躲,面上有掩不住的惶恐。
「用上十天半個月,不用旁人提醒,你們自己便能察覺到變化。」她收回手,又再正色交代一句。
「奴婢謹記。」
兩人這才頷首退下。
花一般的年紀,卻經受了許多人不曾經受不住的折磨。
即便是鐵石心腸也難免不會動容。
傍晚時,忽然又落起了下雨。
容井朧回來時身上幾乎被淋濕。
匆匆忙忙的洗了個熱水澡,也驅散了一身的疲乏。
婉娘眼尖心細,抹黑親自給他送去一碗蟲草雞湯。
她自是進不得屋里,只讓守在外頭的丫鬟送進去。
容井朧雖然沒有拒絕,卻是推給了子寧。
子寧不敢拒絕,含怨帶恨的喝了一口,隨後表情一變,愁容就消失了。
唉呀媽呀,太香了。
他家主子居然不喝,當真是可惜了。
丫鬟端著空碗出去時,婉娘也瞧見了,她以為是容井朧喝了,當即喜不自勝。
容井朧入睡之前都有看書的習慣,今日出了一趟城,走訪了好幾間鋪子,著實有些困倦,便也未往書架前走動。
目光淡淡掃過桌案邊附近,發覺有細小的墨汁落在地毯上,他使用過的地方都會親自收拾干淨,這會兒居然落了污漬,他便斷定有人進過他的屋子。
他狐疑的走上前,拿起瓷瓶中插放的畫卷,擺放在桌案上。
這一看,頓時讓他心髒突突的加速急跳。
他平日對自己的丹青筆墨頗為自戀,卻也只是孤芳自賞,一般人也不配欣賞他筆墨。
可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卻被人添筆加墨,弄得花里胡哨的,可笑至極,他簡直氣到不行。
將畫卷狠狠往地上一擲,恨不得將那人揪出來狠狠的處罰。
子寧見狀,忙不迭的上前查看,待看清畫卷上的痕跡後,他險些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