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飄向大廳的屋頂,側耳細听,下面卻很安靜。王厚暗忖︰莫非樊舵主已經睡了?正待挪步另尋其它地方,忽听傳出杯蓋抹動的聲音,有聲音緩緩道︰「嗯,樊舵主,這茶果然香氣清高,鮮醇女敕爽。」
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周舵主,白茶分白毫銀針、白牡丹、貢眉三個品種,主要產地是福建的政和、福鼎兩地,又以後者為最佳。這正是福鼎白毫銀針,今天下午剛剛得來,所以迫不及待想請老哥一品。」
先前的聲音笑道︰「喝茶四步,一要賞茶,茶葉芽頭肥壯,整齊干淨;二要聞香,毫香持久,直沁心脾;三要觀湯,不僅茶葉在水中萬千姿態,而且湯色微黃之中又晶瑩清澈;這第四步品味嘛,呵呵……與我西安午子仙毫各具風味,而且這茶杯,瓷質潔白晶瑩,胎質細密光透,德化白瓷不愧為天下名瓷,妙呀!」
王厚與柳 煙手握著手,相互捏了一下,柳 煙輕聲道︰「怪不得聲音這麼耳熟,原來是西安分舵的周舵主,他也來了?不知道周訬婧周妹妹有沒有來?」王厚在她的耳邊輕語幾句,柳 煙應了,騰身躍下屋面。
樊舵主生著梨形臉,四十多歲,稍稍有些瘦,正待開口說話,突然喝道︰「誰?」直見掩著的門被推開,一個青衫青年站在門口,青年生得極為雅俊,不禁一怔,隨即問道,「你是什麼人?」
青衫青年冷哼一聲,眼光冷冷注視兩人︰「福州府發生了大事,你們可曾知道?」「什麼大事,鄱陽幫的事情與我們何干?你要再不說出是誰,可別怪我們不客氣。」樊舵主不知這青衫青年是如何進來的,心里發虛,否則早就不客氣了。
周舵主仍然還是那樣微眯著雙眼,覺得青衫人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正待開口詢問,只見青衫人身後露出一人,慌忙起身,單膝著地︰「原來是王公子……昭毅將軍來了!柳姑娘,你剛才嚇了我們一跳。」
王厚、柳 煙呵呵笑了起來,樊舵主看著周舵主,問道︰「你們認識?」「樊舵主,這就是我這幾天一直跟你提到的王公子,他身上有黃金茶馬令,還不快跪拜。」樊舵主見周舵主如此說,再無遲疑,趕緊跪了下來。
王厚知道這是茶馬幫的規矩,只有幫中舵主以上的身份才可跪拜,倒不好制止,等二人行過禮,方道︰「周舵主、樊舵主,請起吧。」早有守衛聞聲趕了過來,握著齊眉棍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樊舵主喝退眾人,將王厚、柳 煙引到上座。
柳 煙問道︰「周叔叔你怎麼在這兒?周妹妹呢?」周舵主道︰「北京武林大會之後,我便回到了西安,著手準備出海的事務,貨物年前就由副舵主鄧乾坤,就是北京金台客棧鄧掌櫃的哥哥,押運到了南京,從那邊上船。我是剛過完年,就趕往這邊,到了沒十天。婧兒一直留在北京總舵,過年也沒有回來,不過送信給我,準備在北京待一段時間。」
閑敘一番,王厚問道︰「樊舵主,剛才听你說,鄱陽幫的事情與我們何干,是怎麼回事?」樊舵主拱了拱手︰「今天下午我們得到消息,萬東園將十六車的貨物運進城里,潘駝子和劉矮子向來狼狽為奸,前些天已經拉來數十車的德化白瓷,現在又突然運來這麼多貨物,肯定有鬼。不久我們的內線送來訊息,這批貨物是江西鄱陽幫的瓷器,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是潘、劉二人半路搶劫來的。」
王厚思索片刻,問道︰「樊舵主與鹽幫的陳舵主交情怎樣?」樊舵主臉色一凜︰「交情一般。武林大會後我們得到通知,與他們並無矛盾沖突,將軍為何問起這個?」王厚並不回答,又問道︰「前天,樊舵主可見過一個三十多歲,相貌普通,走路喜歡端著左手不動的人?」
「前天?」樊舵主思索半天,想不起來,邊上的茶童輕聲提醒︰「舵主,前天中午丁堂主過來稟報說,鹽幫陳舵主托人送來一匣大紅袍,是不是送茶葉那人?」樊舵主一拍大腿,讓茶童去喚丁堂主,然後道︰「我想起來了,當時丁堂主說是陳舵主差人送來的,可我知道陳舵主不在福州,心生疑惑便沒有收。」
功夫不大,一個中等身材,長得結實的人隨著茶童走了進來,拜過眾人,听了樊舵主的問話,點頭道︰「舵主,那人走路時確實左手端著不動。那一匣茶葉舵主沒要,我也不敢私自處置,還放在我的房間里。」
王厚忙道︰「丁堂主,快去拿過來,記住千萬小心,不要打開。」丁堂主應聲而去,不一會捧著小匣快步進來。王厚接過小匣放到桌子上,讓其他人離遠一些,又要來一把尖刀,小心翼翼地劃斷紅色小匣的錫封,用尖刀挑開匣蓋,里面是一層青竹葉,挑開青竹葉,下面是錦緞包裹之物。
周舵主一旁道︰「這錦緞里面應當還有一只小盒子,盒子里面才是茶葉,這禮物差不多是按貢茶的樣式包裝。」王厚不知道貢茶是如何包裝的,回頭讓樊舵主取來銀針,在青竹葉、錦鍛上測試,並無異樣。繼續用尖刀劃破綿緞,果真如周舵主所說,里面有一只小盒子,再挑開,又是錦緞包裹。
周舵主又道︰「這里面應當就是大紅袍了。」樊舵主見王厚不時地用銀針測試,知道是在驗毒,低聲提醒︰「王將軍,我們可以將這些東西放到水里來測試。」王厚聞言醒悟過來,讓茶童端來一盆水,將匣內物件全部挑到盆里。眾人當即目瞪口呆︰盆中清水竟然轉眼之間變得通紅,而且還冒出裊裊輕煙!
「快退!」王厚喝退眾人,自恃不懼毒性,將銀針探入水中,隨即變得烏黑!丁堂主嚇得撲通跪在地上︰「舵主,這與我無關,是鹽幫那個人送來的。」樊舵主還沒有說話,王厚道︰「丁堂主,先別說那麼多,你快去門外找地方挖個深坑,將這盆里的東西全部埋起來。」
丁堂主戰戰兢兢地出了門,功夫不大,進來報告坑已挖好。王厚慎重起見,找來兩條毛巾裹在手上,端著木盆出去,連盆整個倒入坑中,丟掉手中毛巾,笑道︰「丁堂主,你這個坑挖得可真夠深的。」丁堂主冷汗再次冒了出來,懇著頭不說話,將土回填好。
回到廳里,周舵主正在說話︰「柳姑娘,此事透著古怪,不會如此簡單……」見王厚進來,打住不說。柳 煙卻道︰「我一直對鹽幫就沒好印象,不是他們干的還會是誰?」王厚出言制止︰「煙兒,不要亂說,听听兩位舵主怎麼說。」
樊舵主道︰「前天丁堂主說陳舵主派人送來上等茶葉,我就覺得古怪,第一,吳副舵主莫名其妙被人下了毒,性命攸關,他又去了外地,怎麼還有閑心派人送茶?第二,我們兩幫雖然和好,但還沒有贈送過禮品,現在看來,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想挑撥我們兩派關系。」
王厚贊道︰「樊舵主分析得不錯,我今天晚上在鹽幫听說,那個走路端著左手的,正是毒害吳副舵主之人,卻于前天中午從貴舵出去,引起鹽幫的懷疑,所以我才過來,想弄清楚其中原委。現在可以排除並非你們兩家所為……先前那人對吳副舵主下手,現在矛頭又指向樊舵主,到底是誰所為,有什麼目的?」
周舵主問道︰「剛才是什麼毒?看起來很厲害。」「應當是海蛇提煉出來的毒,會讓人無知無覺地染上,最終衰竭而死,只有張一針能夠施救……」說到這里,王厚突然臉色一變,拉著煙兒就往外走去,只丟下一句話,「周舵主,我有事先走,樊舵主要加強戒備,防止陌生人……」
周舵主和樊舵主追出廳外,已經不見他倆人的身影。丁堂主手里拿著鐵鍬,站在門口眼楮直直地望著對面房頂,喃喃自語︰「飛過去了,飛過……」
王厚摟著柳 煙在房頂上急掠,柳 煙見他焦急,問道︰「書呆子,怎麼了?」「我們吃晚飯時,沒有看到一針師傅,如果他不在鹽幫分舵,處境就很危險,我們現在趕緊回去。」兩人不再說話,展開身法,不一會便到了鹽幫分舵。
陳舵主正準備睡覺,听到王厚的叫門聲,起身打開門。王厚問道︰「晚上沒看到一針師傅,他人呢?」「張一針只是我們請來的人,他住在城東,今天下午見吳副舵主沒事便回去了,怎麼了?」王厚來不及多說,直道︰「我們快去看看,一針師傅可能有危險……煙兒,你回去睡覺,明天還有事。」拉著陳舵主縱身上了房頂。
柳 煙飛身跟了上來,低聲道︰「書呆子,我不想睡,跟你去看看。」王厚不再答話,拉著陳舵主前掠,回頭見煙兒緊緊尾隨在身後,雖然越拉越遠,也不過十幾丈左右,知道她輕功長進很多,心里略略有些欣慰,腳下放緩,三人向城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