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蘭全身是汗,加上身上穿的是粗麻。
肌膚摩擦的十分難受。
隊列之中,只有十來人知道自己身份。
奧蘭到哪,這些人就移動到哪。
到了這片長屋前,約五百來米距離時,奧蘭看見一幫維京人。
雙方都傳出騷動聲。
這股維京人至少來了上百人。
雙方出動這麼多人,都怕一言不合,突然動手。
隨後兩方各派一騎出去,交頭接耳幾句後,互相回到陣地。
南丁听完回報後,帶著幾人前行,其中就有奧蘭。
他們朝向一間寬大石屋——此處的莊園主大屋。
這座大屋頂處,剛剛掛上「托爾神」的凋刻,以期保佑他們獲得豐收。
而拿下此處前,史蒙還向十字架尋求幸運過。
史蒙現在,再也不追尋飄渺無謂的「英靈殿」,但也不盲目的追求「天國」。
奧丁神的信仰者,說「它」愛護英勇的戰士,那自己曾經以它的名號,在多場戰斗中建立功勛,應該受到庇護。
《逆天邪神》
天主的信徒,說「它」愛世人,那自己也是世人之一,它的子女。
兩種神被史蒙熟練的交替利用著。
南丁也看見,提前入屋的維京人中,扣除史蒙,另有兩位——手臂上都掛著一個小十字架圓環。
雙方大隊各自在大屋外約三百米處擺陣,不敢妄動。
進入屋中後,史蒙跟南丁互相握手,接著擁抱拍背,隨後分坐長桌左右,這表示兩方平等。
都是強壯的勇士,剛才握手,兩人也是交手試探,各感受對方的強大握力跟手中粗繭。
史蒙覺著南丁已經超越了前白鷹領主(奧蘭父親)。
他等南丁坐定後便道,「感謝白鷹領主(奧蘭)的康慨,送了這麼多農具過來,等待收成後,我會派人回贈我們種植的食物瓜果。」
這幾天,奧蘭方派人過來送信送禮,幾乎一天一次。
牛頸雖然不知白鷹領主為何這麼熱情,但這些東西都是自己需要的,也不扭捏,照單全收。
今日這場會面,他本以為是白鷹領打算跟自己劃定邊界,互不侵擾。
在自己岳父時代,這種事也發過幾次。
可幾句話過後,事態發展遠遠超出自己想像。
南丁見時機差不多,揮手送上一件新禮物。
這件禮物由「泰坦」遞上去,放于長桌,當布被取下,顯示出一件方盒。
史蒙還以為是什麼珠寶或者雜物之類,但當泰坦打開,氣氛大變!
牛頸身邊的勇士,全都把手按在劍把上。
「你們什麼意思!」史蒙殺氣瞬滿。
他等著下一句回應,若不滿意,會馬上走人。
「這件禮物可是非常珍貴。」南丁把這顆人頭的底盒往前推,讓史蒙看著更清楚點。
「用鹽巴腌過的人頭,你們把這個當成禮物?」
史蒙說完,仔細看著人頭,隨後發現,這首級缺了一耳,好似熟人——來自自己聚落東面的一位天主騎士。
「看清楚了嗎?」南丁把盒子拉回,重新蓋上布,聲音並轉為陰沉,「史蒙首領,接下來說的話,你必須保證,永遠不流出這間屋子,那樣,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
「如果我不願意知道呢?」史蒙不想卷入麻煩。
挪威諺語︰好奇能殺死一頭熊。
「那白鷹領會拜訪你的領地,直至兩方中,有一方失去任何力量。」
「去死吧,英格蘭老!」有一位維京人忍受不了挑釁,將劍對準南丁的臉。
可南丁絲毫不動,奧蘭閣下就在自己身後,那怕死,也是「向前倒下而死」。
「等等。」
史蒙壓住手下不滿,同時自己心中也有很多疑問,他道,「好,你說吧。」
「先清場,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各留一人,最好認字。」南丁提議。
南丁說的話,基本沒有偏離奧蘭教他的,同時也正一步步主導場面。
可史蒙知道在桌上談判,不管你多麼認同,或者被迫接受對手的話,都要提出不同意見才行,他回道,「留兩個。」
南丁沒听見奧蘭「咳嗽聲」暗示,便道好。
隨後又走出幾人,「奧蘭」也準備走出去時,史蒙來了一句,「這小子留下。」
南丁這方,氣氛比剛才維京人拔劍還緊張,瞬間全都拔出劍來。
奧蘭心道不好,這樣會露餡。
史蒙壓下猜測,故意道,「他留下。」
史蒙不說原因,但態度堅定,于是最後屋內剩下六人,雙方各佔三人。
南丁身後站著泰坦,奧蘭。
史蒙身後站著兩位忠誠的手下,也通讀一些文字。
三對三,史蒙屋內武力佔優,但屋外,奧蘭的軍力勝過一籌,兩方都不敢隨意動手。
「南丁騎士,現在,你可以把該死的人頭秘密說清楚。」史蒙道。
「剛才那人頭,是厄爾伯爵手下的一位邊境騎士,他的耳朵就是被你們割的,
我主(奧蘭)用了二十條人命代價,發動夜襲,直接取下。
現在,作為禮物送給你們,這位騎士在兩年前,你們聚落首領交接時,曾發動偷襲,殺了你們十多人,我沒說錯吧。」
史蒙有些混亂,白鷹領直接「殺害同信者」來討好自己這個外族?
他想了會道,「這個人我想殺,既然你們把人頭帶來,我會收下,並回以相同的補償,若你們需要我們幫助維護邊界安寧,讓你們的人貿易通行,隨時可以。」
但南丁不想要這個,他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張皮紙信,遞給史蒙。
這是奧蘭從羅琳城堡睡房中取出的其中一封,寫著當初厄爾想毒害並攻打白鷹領的話。
也是剛才,南丁讓他們留下認字之人的原因,他怕史蒙不認字。
史蒙看了幾次,用維京方言跟左右交頭接耳,梳理清楚後,將信件推回去。
「所以,先前那些禮物,加上這顆人頭,都是為了結盟?你們想報仇吞下北面領地,讓我們一起出手?」
又是「陰謀」,史蒙討厭陰謀,他對白鷹領的好感持續下降。
「史蒙首領,這里還有一封信。」
南丁又推出一封由奧蘭「偽造」的信件,上面寫的是,埃拉國王準備對北面用兵,清掃所有的丹法區,鞏固統治,避免攻打前王時後院起火,等障礙清除,再發動王國統一戰爭。
這封信事關己方,史蒙臉色變了又變。
「我方跟埃拉陛下已經結成婚盟,他近來派了特使(薩爾斯)到我方領內,就是為了此事,你若不信可以派斥候到周邊查問。」南丁道。
奧蘭利用國王特使薩爾斯來領內之事,最近放了假情報出去,說國王支持自己。
奧蘭還派了一伙人北上去厄爾伯爵領地,同樣告訴吝嗇者,自己得到國王全力支持,要掃清北面丹法區,讓厄爾跟自己聯手,這樣的話,自己會優先幫他掃除領內的金牙勢力。
之後厄爾再幫自己打敗牛頸便可。
奧蘭心中如此打算,一方面跟厄爾結盟,說服厄爾讓自己進入他的領內。
另一方面跟史蒙結盟,讓史蒙看這兩封信件,
一來讓史蒙以為自己要對厄爾報仇,
二來讓史蒙知道,他的聚落很危險,需要找尋一位盟友,否則將被南面的天主領主們圍殺。
「事件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于其亂猜,不如你一次說完,如果不損害我們聚落的利益,那還可以談,否則,那就看看誰的劍快吧。」
接著史蒙指著南丁身後的奧蘭,突然把桌上裝水的小陶杯丟過去。
泰坦馬上用身體面積外加那張小胖臉,精準擋住十成攻擊。
史蒙冷道,「你是誰?」
「我只是個傳令,首領大人。」
奧蘭拍了拍泰坦肩膀,心中亦對這個挪威老產生不滿。
「傳令?剛才我的人拔劍,你身邊幾人全都把你護住,不管桌子上的騎士。
就剩下兩人時,你身邊這位小胖子,總時不時便看著你,握住身上的劍。
現在我潑水,他依然第一時間保護你?
還有,進屋之時,你明明是你們這群人中最後一個進的,可等你進來,這位男丁騎士才肯(敢)坐下。
一位騎士貴族,竟然等你這位傳令?
另外,你看向你的領主眼神,充滿……」
史蒙進屋之後,便注意所有動靜。
奧蘭見他這麼精明,也不再隱藏。
「夠了。」
說完這句,奧蘭算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不低于南丁。
「你是白鷹之主?」史蒙試探再問。
奧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回道,「我最喜歡跟精明之人做交易,因為他們不會被憤怒左右情緒,更注重實際利益。
白鷹領需要新的地盤,而你們需要得到周邊領主的善意,
國王要對你們用兵,你們的存在,讓諾森布里亞的北面領主,永遠都不听他的指揮,各行其事,
北方領主總說要保護家園,如出兵會受到維京人入侵。
掃清你們後,埃拉就可以命令北方領主,無後顧之憂跟他的兄長決戰。
厄爾伯爵對你們也不滿,你們有一部份的地盤,正好在他的法理領土,你們卻用來種植,他認為你們竊取他的食物,所以不時讓邊境騎士帶人騷掃你們。
在我知道厄爾想害我們的信件之前,差點也受其利用,轉而對付你們。
現在真相大白,厄爾是我的敵人,你們是他的敵人,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最好之盟友,不是嗎?
送你們這顆人頭,表示我方有極大誠意合作。
我要你們干的事很簡單,你們騷擾國王跟厄爾邊境,我之後會放出風聲,弄出你們要攻擊的動靜……」
奧蘭要用牛頸弄出北方有亂的消息,拖延本來約定好,南下參戰的時間,另一方面,也用牛頸來嚇厄爾伯爵,逼厄爾同意跟自己結盟,對抗維京人。
整件事最重要的就是牛頸的態度,所以奧蘭必須親自前來,掌握局勢。
史蒙猶豫不決,奧蘭這提議太瘋狂。
奧蘭又道,「你要想多久都成,但答桉我只接受一個,同意!
如果不是我滿意的答桉,今天這地方,會被火光吞滅,接著我同國王還有厄爾伯爵的軍隊,會在一個月內,踏平你的聚落。」
「憑什麼信你,小子。你殺了同信者,就不怕事敗嗎?我們還可以去向厄爾伯爵告密!」
是剛才拔劍怒對南丁那人,史蒙得力助手「斯恩」。
如今「少年」走了,他算得上領內第二人了。
「告密?」南丁哼了一聲。
斯恩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想去求厄爾,底氣突然不足。
他們使劍瘋狂,但局勢判斷十分之差。
「幸虧你沒坐在首領位置上,否則你將搞砸一切。」奧蘭完全不給面子。
維京人信奉強者,越強勢,越能壓住他們。
「你是瘋子,我們才接觸幾日,你竟提出這麼離譜的結盟!」史蒙道。
「這幾日,我打听許多你們的事,想必你們亦同,那你們應該听過教堂比劍?」
見史蒙點頭,奧蘭隨後再道,
「若不是當時帶的人太少,我會殺光那些污辱我的人,讓教堂比劍傳成我為‘榮譽而戰’。
跟老實人交易,只能一步一步,跟瘋子交易,利潤大的驚人!
你曾經也想改信,投靠埃拉,可他們不信你,
現在你又有一次機會,投靠我,我將庇護你們。」
「埃拉王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國王,你們最多統領一郡,這就想庇護我們?」
史蒙拿起面前的水杯,喝完後還啐了一口在地下。
奧蘭看著剛才那位發狠話的斯恩,以及嗤之以鼻的史蒙,最後對準史蒙道,「我听說你的妻子有孕,我們來假設一件事,你的好妻子生下一男一女。
十四年後,突然來了位外族男人奪走你的女兒,打傷你的兄弟孩子,還找了‘祭司’來告訴你,希望和平解決,讓你吞下,你會怎麼辦?」
「這種事還能寬恕的話,活著也是恥辱。」斯恩搶話道。
「那本伯告訴你,在丹麥西南的法蘭克領地,近幾年出現一位公爵,也許你們听過,人稱‘鐵臂鮑德溫’,五年前,他也只有一郡,與我亦同。
他想擴大勢力,想要提振家族威望,想要一步登天!
他怎麼干的?
他後來綁架查理曼的子孫——一位法蘭克公主,
強行成婚後,打退國王士兵,同時又用搶來的金銀收買教廷,讓羅馬宗座‘尼閣一世’出面斡旋。
所謂七善,教廷忘光了,只要足夠的金銀,他們就可以把一位七惡之人也變成聖徒。
而法蘭克王竟也同意!
作為查理曼的孫子,為什麼要忍受這等恥辱?
因為他的邊境,烽火四起,他的近臣,心懷不軌,他只能忍,最後還委以重任,將西北邊境的安全交給鮑德溫,讓鮑德溫驅趕丹麥人!
而這使他接壤丹麥邊境的王國土地,受擾次數降低許多。
別人笑他,那是因為看不到國王眼楮所見的畫面。
人站在不同位置上,看到的風景便不同。
有幾塊春去秋來,播種就能收獲的土地,你們就滿足,那等年老,多將在卑微中死去,陪葬品也就幾個破酒杯跟衣服,好點的,一把碎劍同破甲,墓碑刻著,生于某年,葬于某地……
本伯看到的風景很大,你們用腿去奔,策馬乘船,幾天都到不了終點。
這塊地盤上可以有很多膚色相異之人居住,形體各異的神接受膜拜。
現在,我的敵人叫我白鷹領主,再等五年,他們會喚我‘英格蘭之王’。」
奧蘭這番話說完,有點渴,比著水袋。
身邊的泰坦,急拉拿起身上水袋。
奧蘭飲了一半,接著灑向史蒙等人。
「甘甜的山泉水,味道如何?」
「甜的。」斯恩道,他被奧蘭這些話說的心髒狂跳。
「諾森布里亞好多山脈,都可以產出這麼甘甜的泉水,與本伯一起,建立美好家園吧,小子。」
「好……好!」斯恩如同著了魔般。
史蒙抓住斯恩的手,示意他冷靜。
斯恩緩下來後,也把身上的水袋拿起來,喝了一大半,但再不敢灑向奧蘭,只是讓心中的之火消減些。
「史蒙?皮格,你將與本伯,平起平坐。」
奧蘭將手伸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史蒙,此時竟全都想他同意!
思考再三,史蒙起身握住奧蘭的手。
偉大計劃,經常來源瘋狂的提議同想法。
奧蘭成功主導這次會見。
離去屋子前,奧蘭說道,「我會建立一條聯絡管道,你們隨時等我消息,今天開始,你的人一旦踏上白鷹領,就如回自己家一樣
奧蘭拿起身上藏著的一個維京臂環,這是他為了這次活動準備的,他遞給史蒙,說了句讓史蒙難以忘卻的瘋話,
「為了奧丁,天主見證。」
「為了奧丁,天主見證!」
史蒙重復一次,接過奧蘭的臂環,接著把自己手中臂環送過去。
臂環功能多用,有一種作為貨幣使用。這種臂環以銀制成,缺錢時能取下,砍碎作為「碎銀」支付。
奧蘭送上去的就是銀臂環。
但史蒙給的是一種皮制臂環,這象征榮譽跟成人。
最後奧蘭跟史蒙互相擁抱,各自走出。
離開途中,奧蘭依舊隱藏在人群中,他跟這些知道自己身份的士兵,分列一隊。
「這挪威老氣力真大。」奧蘭看著通紅手掌。
「閣下,真的要跟這群蠻人平起平坐?」泰坦問。
「多嘴。」
奧蘭甩了幾下,把手掌紅暈給弄正常,又道,「人頭處理好,注意不要走漏。」
「是,閣下。」
其實奧蘭根本沒有發動夜襲,他回到本郡,冊封眾人的隔天,就派出人手通知厄爾,而手下路過邊境時,看到一場火災,那位曾經搗亂史蒙領地的騎士,喝多了酒,醉死屋內。
隨著對史蒙跟厄爾越來越了解,奧蘭決定弄個假事件出來。
他听屬下形容,弄來一顆差不多年紀,外表有點相似的人頭,還用火烤傷這首級肌膚,讓五官不好看清,接著斬去一耳,做出極為相似的外觀,假造自己夜襲之事,此刻送給史蒙看。
人已經死去,史蒙無從查證,而自己確實派士兵進出厄爾邊境多次。
所以只要史蒙心中相信,就會將這一切串聯起來,若史蒙去告密厄爾,那也無妨,因為自己可沒干過。
……
……
另一邊,留在屋內的史蒙三人,討論起來。
冷靜下來的斯恩說道,「首領,怎麼辦?被這小子給弄混亂了!」
史蒙只是嘆了口氣,他開始覺著,自己這兩年的忍讓政策,十分錯誤,失去發展的好機會。
而現在,又有新的機會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