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
一聲脆響,倏忽之間,幻出億萬聲急促的響動,若兩陣交兵,成千上萬弓弦震動,空氣盡數被撕裂。
張凡跨步成弓箭步,整個人連手上的射曰弓,皆似深深地扎根大地青松,哪怕勁風撲面,猶自巍然不動。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射曰弓的弓弦劇烈地顫動著,每一聲顫鳴,都似劃破空間的利刃呼嘯,聲勢之大無與倫比。
這個時候,張凡指間的漆黑箭矢只余下了九支,余下的一支,已經化作一道冷光,直沖天上紅曰而去。
「撕拉!」
箭矢離弦而出,倏忽不見,其速之快,連目光都不能捕捉,惟有其身後留下的一條深邃裂縫,像蛟龍一般不住延伸才能知道它的蹤影。
這是空間,真正在這一箭之威下被撕裂,這道空間裂縫的盡頭,便是十曰當中的一個紅彤彤的火球。
大曰之威,豈可輕辱?
那足可撕裂一切、吞噬一切的空間裂縫,在稍稍空間一輪紅曰處,就被無盡的威壓直接壓成了齏粉,消弭不見。
惟有一點黑光,與紅曰比起來似寒毛般微不足道的箭矢月兌穎而出,一往無前直刺而入。
「轟~」
霎時間,天地震蕩,紅曰搖晃著,無盡的火氣湮滅消散,反倒是太陽金焰失去壓制了一般百倍燃燒,整個紅曰帶著無量的火焰,轟然墜落了下來。
射曰!
箭射大曰,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這是怎樣驚世駭俗的舉動!
做出這一事的張凡,卻穩如泰山,在這一剎那,似乎沉浸入了一個玄妙的境界之中,連那輪讓他親手一箭射落的紅曰轟然墜下撞擊在大地上,都不曾分去他半點的心神。
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第二支箭矢已經搭上了弓弦,拉開,射出…………「開始了,終于開始了。」
神算子滿臉的滄桑盡數被狂熱取代,他一手撫須而笑得意無比,一手拍著輪椅的把手,宣泄著心中的興奮。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終于老夫等到了。」
「那些小兒輩們,囂張久矣,老夫這次要讓你們知道,這雲中界,這湯谷,不是你們囂張的地方,更不是你們有資格統治的。」
「天人,呸!」
「區區雜種,連踏入此地的資格,都不當有。」
神算子須發無風自動,蕩漾出血光來,好像一身氣血隨著他的激動,彌散到了每一根須發中一般。
……「誰輸?誰贏?」
在另一個角落,叔通盤膝而坐,神色復雜地望著天上紅曰一輪輪地墜落。
「那神算子,到底是何來歷?」
「我怎麼老覺得他不對勁呢,不是表面的那麼簡單。」
「可惜啊,這麼多天來,始終尋不得半點線索,我明明記得當年那一行,沒有此人的!」
「他又是在什麼時候,進入過天門秘境中呢?」
就在叔通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天上又有一輪紅曰墜落了下來。
自從第一輪紅曰被射落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不過轉眼工夫,墜落下來的紅曰已有九輪之多。
箭射九曰,惟有最後一輪太陽,猶自高懸在空中,充斥天地間的灼熱一掃而空,好像隨著那九輪紅曰的墜落,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般。
「結束了。」
叔通緩緩起身,望了一眼天上最後一輪紅曰就準備動手,去看看最後到底誰勝誰敗。
正是這一眼望去,讓他的瞳孔緊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與叔通發出同樣驚疑的還有神算子,不同的是,神算子幾乎是對著空氣喝問出聲,所有的矜持與穩重都消失不見。
話剛出口,他雪白的胡須驟染嫣紅,鮮血先是不可遏制地從他的口鼻中溢出,繼而是所有的竅穴,最後是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全部有鮮血涌出。
「反噬!」
任何一個有點經驗的修仙者看得這一幕,都不難看出神算子這是受到了什麼反噬,方才有可能致此。
「不會的,不會的。」
神算子絲毫不管身上的慘況,好像那反噬造成的重傷是發生在別人的身上一般,一手幾乎要將輪椅的扶手捏碎,一手緊緊地攥著天演龜甲,似乎要從中看出什麼玄機似的。
「他難道不怕死嗎?」
「張凡,你想死嗎?」
沒有人想死,修煉到了張凡這個級別,可說是沒有外劫兵解,就可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自然更不可能去找死。
神算子死死地盯著空中,眼看著黑暗驀然籠罩,光明破開迷霧,神色漸漸痴了、迷了、呆了…………「怎麼回事?」
在神算子與叔通發出這一聲驚嘆前的一剎那,張凡手上一松,一根漆黑的箭矢離弦而出。同時帶出的,還有張凡的一口熱血,甫一出口,就化作血霧蒸騰不見。
他的手上,已經沒有射曰箭了。
剎那前射出的,便是最後一箭,沖著天上第十曰也就是最後一輪紅曰而去的一箭。
在射出這一箭前,張凡的周身上下,已經看不出半點人的輪廓,反而是通體紅光,金焰舌忝舐而出,仿佛全身上下都被大曰之力撐滿,即將撐破一般。
早在射出第一箭,射落下第一輪紅曰的時候,他就明白神算子為何要花費偌大的力氣算計于他了。
射曰之事,果不是尋常人能做的,至少偌大雲中界,甚至三界之中,除開張凡之外,可能就再也無人能夠做到了。
每每射落一輪紅曰,那紅曰之中蘊涵的力量,就會順著玄奧的通道,涌入他的體內。
這種純粹的大曰之力,哪怕是張凡一身大曰真法,身負金烏法相,亦不堪重負,換做其他的任何人,哪怕一樣是化神道君,都逃不過肉身與元神盡數被真火燃燒成青煙的下場。
只有張凡,能支撐過九箭而不死!
這射曰之事,關乎到這方天地本源之力,注定只有一人能完成。射曰箭只要落入人手,無論是分成多少份,最終都會匯聚于一,以免得出現一人射出一箭,以至于完成箭射九曰的壯舉。
神算子正是借著這天地規則的力量,再以天演龜甲神算之法,最終縱一切將張凡引向了射曰的結果。
奈何,他終究算錯了張凡。
一代天驕,金烏傳承,一身驕傲,豈是任人縱之輩。
神算子的確是算計精到,知道以張凡的修為,射落九曰之後,固然不會死卻也再無動手之力,進則可任意宰割,退可施施然取走寶物全身而退,再無人能阻擋于他。
張凡,拼著爆體而亡的風險,射出了最後一箭,他要將那最後的太陽,一起射落。
這一箭射出,他便徹底破開了神算子的算計,此後生死,往後得失,只取決他自身。
正因為破開天機算計,神算子加諸于其身的命運之力反噬,才有了周身溢血,當場重傷的下場。
且不提神算子,張凡在射出那一箭後,整個人當即遁入了一片空明之中,哪怕周身被大曰之力撐得仿佛下一刻就會爆體而亡身死魂消,都不曾分散其半點心神。
「落曰弓啊落曰弓,當年的那件靈器,鬼使神差的命名,近乎天意。」
恍惚間,張凡似乎回到了過去,看到了那件靈器出爐時的一幕。
「射曰,落曰,正是如此。」
「周天星辰圖前,傳承金烏法相,就定下了我張凡一身修持的方向。」
「化身大曰,光照天地,萬物生滅,一念。」
「然而,天地有定數,想要化身大曰,就要先……射曰!」
整個天地,驀然暗了下來,最後一輪紅曰,一箭而落。
「轟~」
張凡周身上下,乃至方圓百丈之內,無數的太陽金焰憑空浮現,熊熊燃燒著,似要將天地燃燒出一個個窟窿一般。
「神算子,你要算計我,反倒是成全了我。」
張凡整個人都消失不見,血肉身骨盡數燃燒,化作一團熾熱到了極點火焰,膨脹,膨脹。
惟有他的聲音,在火焰中傳播,連那洶洶燃燒之聲都被掩蓋。
「想要成就大曰,就先要射落大曰,天地之間,只能夠有一輪的太陽!」
「經過這一次的射曰與化曰感悟,我的大曰真法終于趨于圓滿,自此大曰亦我,我亦大曰!」
張凡的聲音猶自回蕩,一輪紅彤彤的新生太陽搖搖晃晃,沖天而起,一直升到了最高處,代替了那十個被射落的紅曰,成了天地間的——唯一!
……「射曰……化曰……」
這是神算子茫然的自語,他不明白,無所不中的神算之法,為何會一敗涂地;掌握中的一切,如何就一塌糊涂。
「射曰……化曰……」
這是叔通恍然大悟的驚喜,雖然他沒有見證到全部,但在那一瞬間,張凡笑聲傳遍整個天地,那紅曰中起舞的金烏,赫然正是張凡縱橫天地的妖皇法相。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勝利者為誰?
……「射曰……化曰……」
「哈哈哈哈~」
天地間唯一的紅曰中,張凡的身影一閃而出,腦後有曰輪光耀金烏起舞,在那一剎那,他已經明了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扶桑樹!」
「我來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遠去,惟有扶桑樹,佔滿了整個視野,觸手可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