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七十六章︰落難（七）
「算是吧，」卡蓮娜雖然隱瞞了一些，但也還算坦誠，「獸人的戰斗天賦，就跟野獸一樣強大，根本打不過，為了活命，我只能裝死。」
「那也很好啊，」我說，「終歸，我們是人類，是有智慧的，不像野蠻的獸人。」
「你說這話虧不虧心？」李奧壞笑。
「這是演員的基本素養。」我說。
「獸人並不是不聰明，實際上，他們當中也有智者，」卡蓮娜說，「只是，他們因為在武力上佔優勢，所以不太喜歡動腦筋，總之，跟獸人打仗，沒有太大的必要，只要他們不過來。」
我說︰「你的想法，跟大多數人不一樣啊，不是說獸人是野蠻殘暴的，我們要把神的榮光播撒到野蠻的獸人草原上去嗎？」
卡蓮娜有些奇怪，甚至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這些哄小孩的東西倒是記得清楚……」
我也故作驚訝︰「你，你怎麼會這麼樣，難道你……」
「蠢貨……」她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這些話，誰會公開的說出來？難道你失憶之前，其實是某個神官牧師的跟班？」
我撓頭︰「不是吧？我不記得自己身邊有什麼聖職者，倒是有幾個逃難的人，還有幾個看上去像士兵和佣兵的，就是記不起來……」
「算了，不說這些，」她說，「我們要做的，只不過是活下去，什麼榮耀，什麼光明與黑暗，文明和野蠻，都是貴族和聖職者們說的，真要打仗送死，還是你這樣的人去……」
「我也想好好活著。」我說。
「那你還當佣兵？」她問。
「佣兵又不是士兵，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任務。」我說。
「關鍵時刻，佣兵也會被征召加入軍隊的的，」她說，「如果你不想稀里湖涂的打仗，別去屈當佣兵。」
我說︰「躲開戰場不就好了？」
「戰場？」卡蓮娜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不只是邊境和獸人打仗，人類啊，太聰明了，所以自己和自己也要打的，你躲不開。」
我故作不明白︰「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卡蓮娜說，「反正，獸人是敵人，人類也是敵人，人類就這樣了，你想躲開戰爭，除非躲到沒人的荒山野地里。」
「到荒野里，會有野獸和魔獸，還有亡靈……」我說，「也只有你們這些斗氣戰士和魔法師，聖職者能活下來吧？」
「哪里都不安全，」她抬頭看天，又整了整背上的行李，「所以人們才需要向神明禱告，祈求神的庇佑，可偏偏，神明只能庇佑大部分的人不被強大的敵人滅絕，卻保護不了每一個人……」
「別說，這點覺悟倒還可以。」李奧說。
「如果她是普通人，應該覺悟不到，」我說，「普通人唯一能夠指望的，也只有神明了，可惜，神明也快了……」
「如果，」我說，「如果神明哪天就不管我們這些凡人了，那會不會……」
卡蓮娜有些詫異的看著我︰「我們都是神明創造出來的，神明怎麼會不管我們？除非，除非他們自己也消滅了，不過，如果神明都消滅了，人類也早就滅亡了吧……這些話，不要到處亂說！」
我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跟上︰「我知道，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被人听見。」
「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她說，「想想接下來該怎麼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到了城里，不管你要做什麼職業，我都不管你了。」
我說︰「我有自己的打算。」
「老老實實過日子，矮山城也不錯，」她說，「西邊也不一定有多和平。」
「那，你要小心，」我說，「我剛才看著那些男人……」
「你也看出來了？」她冷笑，「那些家伙，是不知道我三年前的名號……」
「听起來，你很厲害？」我說。
「我唯一的失敗，就是在獸人的戰場上，」她得意地說，「在人類這邊，我還沒有吃過虧。」
「這麼厲害的嗎？」我笑了，「雖然你比我這個普通人強得多，但是，在斗氣戰士里，你的等級也不算高吧？而且，你自己也說，升級要看天賦的，不是嗎？」
「這是職業者的圈子，你不懂，」她說，「在很多人眼里，比自己更高和同級才是人，低于自己的，就像是路邊的野狗，高興了就賞一塊骨頭，不高興就一棒子打死，雖然表面上，打死人不像打死一只流浪狗，不過，他們有的是辦法……總之，你接觸不到這個圈子，但是，你要有這樣的心態，不要招惹那些人，就安全了，我就這麼在強者面前活下來的，至于那些實力不如我還想打我主意的人，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這就是我要教給你的，活下去的辦法。」
「好家伙，這算是傾囊相授了……」李奧說。
我點點頭︰「我大概，明白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也祝你幸運。」
「別這麼著急就告別，」她說，「到了城西，我帶你去佣兵工會，也好讓你死了心。」
「萬一，我通過了呢？」我解下錘子，裝模作樣的揮舞兩下。
「那反而不是什麼好事，」她臉色忽然有些嚴肅，腳步都停了下來，「現在是特別時期，佣兵工會也可能為了找些人手，故意放低要求，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就算成了佣兵，也只會像軍隊里那些跟奴隸差不多的新兵，純粹就是為了送死。」
我故作擔心︰「有，這麼嚴重嗎？」
「反正你就算通過了，也只是個連斗氣都沒有的低級佣兵，意外死掉也不算什麼的。」
我看著她，說︰「你，你不會是為了阻止我去當佣兵才這麼說的吧？」
她呼出一口氣，說︰「算了，我管你這麼多干什麼？教你點東西，只是看你什麼都不記得，想讓你老老實實當個廚子，你非要去當佣兵，死了關我什麼事？」
說著，她繼續朝前走去。
我也趕緊跟上，說︰「好吧，我相信你，但是我還是要去試試，盡量不去接那些有危險的任務……」
「隨便你……」她似乎終于來了脾氣。
「嘿嘿，」李奧壞笑，「故意激怒人家，你也夠用心的。」
「還行吧，」我說，「最好讓她更失望一些，不然的話，就算生氣了，也難免會擔心我，暗中關注……」
說著，我走向路邊，折了幾根葉片繁茂的樹枝，編了個頭環，戴在頭上，然後，也給卡蓮娜做了一個。
「干什麼？」她沒好氣地說。
「遮陽啊，」我說，「太陽太熱了。」
「你把那個跟牛頭人一樣的蠢蛋頭盔摘下來就不熱了。」她說。
「我挺喜歡這個頭盔的，」我說，「據說，牛頭人是獸人里面很強的一個種族，像耕牛一樣倔 ……」
「獸人也是有智慧的，」她終于接過樹枝頭環戴了上去，說，「別以為他們傻，有時候，他們也很狡猾的，不過麼，你大概也沒機會跟獸人接觸的。」
「我當然不會跟獸人去打仗，再說，現在不是打不起來了嗎？」我說。
「那些事情離你很遠，」她說，「別想這麼多了，專心趕路！」
說著，還加快了速度。
我趕忙追上。
「你這又是哪一出？」李奧說，「這不是刻意討好嗎？」
「你以為這樣她會心軟？」我說，「沒這麼簡單，說起來，我們認識的時間也才兩天，不至于這麼關心。」
隨後，卡蓮娜的話少了許多，不過，也還是會不時地回應我幾句。
冷場的時候，我也假裝自討沒趣，看看南邊的景色。
南邊是看不到沼澤，只有起伏的丘陵，不過，即使是在烈日當空的中午，南邊夠遠的地方，也有著一層看上去像是灰色又像是綠色的薄霧。
很顯然，那是魔化巨蜥孵化之後，根據卡里加的指示，在沼澤地帶留下的劇毒龍息。
南邊和西邊都已經封鎖起來，人類基本沒可能繼續出兵了。
當然，龍息造成的瘟疫毒霧，應該比核爆輻射容易清理，不過，人類神庭和魔法師們有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就不好說了——是各個國家和神庭之間互相推諉，還是趁著對方人員損失慘重，開始相互征伐，就等著我在接下來的旅途中慢慢觀察了。
走了一陣，我感覺有些餓了，掏出那幾個野果，分了一半給卡蓮娜。
果子又酸又澀，也吃不飽，卡蓮娜又拿出了自己之前備好的干糧，我才勉強吃飽。
「你這飯量，只有當廚子才能吃飽。」她似笑非笑地說。
「廚子偷吃，會被老板開除的。」我說。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在李奧插科打諢的揶揄之中，我們終于來到了城西。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五點鐘——我也沒帶鐘表，不清楚具體的時間，不過大差不差。